第21章 夜宿荒郊
“少爺，也就是您脾氣好點，換做其他人早就追上去了。”
劉管事細數了一番，三壇酒撞得稀碎，另外還有兩壇酒已經出現了裂紋，周遭都是濃郁的酒味，惹的趕路的行腳客好一陣戲謔。
李上元唔了幾聲，看着損失並不大，笑着擺了擺頭：“這人都已經走遠了，再想追恐怕也來不及，我看這壇底還有一點，大傢伙分了吧。”
“得嘞。”劉管事會意一笑，安排着跟隨的幾名小廝把馬車趕出了官道，大傢伙也跟着休息起來，不過這才出北門沒一會，倒是有點得不償失了。
這個小插曲過去之後，也就沒有人繼續談論此事了。
得到了少東家的首肯，劉管事求之不得。
在北郊外耽誤了半個時辰后，他們一行人這才重新休整上路，一直到日哺，約摸申時許，這才離開了南洛城地界。
算着時間，劉管事愁眉苦臉的湊到了李上元跟前，賠笑道：“少爺，我看這馬上就要到吃飯的時間了，才走了一半的路，今晚必須找個地方住下才行。”
“哦，到晃縣還有多遠？”
“將近兩個時辰，我們恐怕趕不到，再有一個多時辰，天就要黑了，等到天黑還找不到地方歇着的話...”劉管事眉頭微皺，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李上元瞧出了他心裏的為難，便忙問道：“那該如何是好？”
“我知道有一條捷徑，可以到附近的鎮上找客棧住。”劉管事一聽便樂了，小路雖然說有諸多不便，但是住客棧它香啊，總比夜宿荒野要強了不少。
他抬頭望着天色，思量着回答：“那就依你來吧。”
“好嘞，少爺，這條捷徑是一條小路，頗有些顛簸，少爺您多擔待一二，頂多一個時辰，不...半個時辰左右，我們就可以到五潭鎮。”
身寬體胖的劉管事一下子來勁了，自個順手牽過馬匹韁繩，笑吟吟的說道：“少爺，這一路多辛苦啊，哪有在家裏獃著舒服。”
“墮落是會人讓人上癮的。”李上元隱約有些走神，他穿着窄袖袍衫，那柄青雲短劍索性就直接別在腰間的束帶裏頭，起初很不適應，硌得慌。
劉管事乾笑了兩聲，沒有接話。
官道旁的一條寬闊土路，沿着壓出來的車轍緩慢前行，搖搖晃晃。
不多時，就拐上了一條羊腸小道，馬車的兩個車軲轆只能碾壓着小徑兩側的雜草徐徐的前進，一來速度就慢了下來，第二個就是太過於顛簸。
.....
五潭鎮，李上元從未聽聞，不過問到劉管事，這傢伙也沒有來過，只聽在府上聽下人們說起來這個地方。這鎮上不算富裕，但是初具雛形，一應俱全。
跟着他沿着羊腸小道在荒郊中轉悠了好幾圈，一直到黃昏時分，一個多時辰過去后，仍是不見半點村鎮的影子，劉管事也不禁慌了起來。
“劉胖，到底有沒有這個地方？”
李上元埋怨了幾句。
現在想來，如果走官道的話，趁黑也能趕到晃縣西郊。
“有有有。”
“按理說就是在這附近了，怎麼會沒有路呢，是不是走錯地方了？”
劉胖心裏嘀咕着，急得要命，早已經是前胸貼後背了，為了找到五潭鎮，這半個人影子都沒見着，他自然也不敢開口提出休息了。
“這裏哪有什麼村鎮，荒郊野外，人走的路都沒見着。”
“不應該，不應該...”劉管事擦着額頭上的熱汗，趕緊回答：“少爺稍安勿躁，這天色近暗，視線不好，我再仔細瞧瞧，這裏已經很接近五潭鎮了。”
“不行，不能繼續這麼瞎轉悠下去，大傢伙一起找找寬一點可以供人走的路，興許可以順着出去，只要能出去就行，去不去五潭鎮也罷。”
劉胖面色一僵，苦叫不迭。
天色很快便黑了下來，不在執着於五潭鎮的客棧之後，一條原本就存在的土路便自個跳了出來，李上元看這情形，回官道的路暫時也找不到了，索性就在這個地方做下了標記。先走出這片荒郊找個空曠的地方湊合一晚再說，待明日再根據地面上的標記尋回官道，這一次算是長記性了。
一行人摸黑又走出了半里地，不過卻還是沒有走出這片荒地。
在樹林邊上，小土坡背後地勢稍高的地方，隱約瞧見了一處殘垣斷壁的廢墟。
李上元臉上浮現出一抹喜色，當即決定過去瞧瞧。
喜好看書的他，也看過不少鬼誌異聞一類的怪談，對於像這樣荒郊野嶺中出現的古廟，大殿廢墟一類的情況，自然沒有多少好感，但畢竟不是獨身一人。
壯着膽子，一行六人，押着三輛馬車踏破了一道形似天然屏障的灌木叢，躋身進入了大殿廢墟中，像是一處荒廢的道觀。
藉著夜色，李上元一下馬車便傻眼了。
廢墟邊上便是一座孤墳，李上元不敢細看，其他人也是直發憷，拿不定主意，一時間全都看向了他。
“現在怎麼辦，要不...我們還是離開吧？”
劉管事暗自吞咽着唾沫。
回頭看向後方，身後一片漆黑，已是不歸路。
李上元垂着腦袋，打起了百倍的精神，輕咳了一聲：“也罷，今晚便在這裏湊合一下，明天趕早離開。”
他硬着頭皮朝着廢墟側邊的孤墳鄭重的拱手行禮。
飽讀詩書的李上元，對於那些聖人言恭維的話信手拈來，於是一番慷慨激昂的說辭，日後為其歌功頌德之類的話后，便膽小甚微的踏進了破敗的道觀之中。
道觀的圍牆已經坍塌，直接呈現出院子。
荒草叢生的院內，偌大的香爐碎成了兩半，一半還立在院子中間，另一半則是滾落到了坍塌的圍牆邊上，埋進了泥土裏。
大殿就是一間破敗的磚瓦房，四面透風。
陰風徐徐，吹得后脊一陣發涼。
劉管事帶着人在簡陋破敗的大殿內拾掇了一番，在半截磚石石像座基上鋪了還算乾燥的雜草之後，跟着就在大殿內點燃了火堆。
六人圍坐着火堆吃了早有準備的乾糧簡單的對付了一下，然後就各自找了可以靠着睡覺的地方休息。這樣的鬼地方，誰晚睡誰倒霉，誰要是睡不着誰就跟着倒霉，荒郊的破敗道觀之中，不多時便傳出了均勻的呼吸聲。
三輛馬車就停靠在大殿外的院子裏，荒郊野嶺中也不會擔心有人覬覦。
劉管事睡不着，也跟着使勁閉着眼睛。
只有李上元，白天斷斷續續睡了兩個時辰，到了夜裏，眼睛瞪得像銅鈴。
枕着手臂，抬頭望着頂上僅剩的幾根房梁垂下的破布，李上元心裏直發憷。晚風吹拂，破布也跟着翩翩起舞，大殿外頭隱約傳來馬匹的輕哼。
多麼奇妙的夜晚。
他想到了‘六書五十四式’中，《靜夜思》的記載。
不知怎麼的，李上元閉着眼睛，突然聽到了一絲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
他正納悶，眉頭忽的緊鎖，瞥向了劉胖。
這傢伙怕的要死，渾身直哆嗦，就是不肯睜開眼睛，好像在渡劫。
李上元不禁有些好笑，暗罵了一句：“沒出息。”
想着也沒有什麼大不了，他翻了個身子，背對着殿門。
‘鐺鐺’
隨後只聽見幾聲脆響落下，李上元再也不淡定了，反身揪起了半個身子，一腳踢在了身邊劉胖的屁股上：“別裝睡了，你聽，這是什麼聲音？”
劉胖身子一抖，驟縮成一團，刻意的壓低了聲音，說道：“活祖宗，快睡吧，睡著了也就什麼都聽不見了。”
李上元悶哼一聲，沒有接話。
但是下一刻，正好對着側牆上一個窟窿睡覺的夥計面露驚恐之狀，瞳孔驟縮，低聲喃喃道：“外頭好像有人正在挖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