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前往霍家莊
秋分過後，天氣更為寒冷。
地面上的露水凝結成霜，望着窗外，原本還是晴朗的天空，一下子就陰沉了下來，似乎也要下雨了，李上元不免有些多愁善感起來。
“紅錦，我看最近我們李府幾家布行的掌柜進出頻繁，這是出了什麼大事？”
這個唐突的問題倒是讓紅錦有些不知所措，她正坐在桌邊做女紅，刺繡，是仿製的蘇綉，加入了自己的一絲念想，多好的一塊絹帕，“沒什麼大事，這不是一年快到頭，就要開始算賬了。”
“嗯...前些日子，后廚的幾個老夥計離開了府上，我爹可是讓他們離開了，紅錦...你有沒有自己的打算？”
紅錦驚得抬頭，茫然的看着他，手指卻不留神被繡花針刺破，吸了口冷氣，俏臉之上不由得多了一絲緋色，怪笑道：“我就不打算了，老爺不會讓我離開。”
“為什麼？”
為什麼...呸，還沒看出來，紅錦輕笑了些許，怪嗔道：“不為什麼，十五，家中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一切都有老爺呢，你就安心讀書，習武強身。”
李上元木訥的搖頭，低聲喃喃道：“家中可是有了變故...”
思索着，眼皮有些沉重。
近日來高強度的習武練劍，身子骨有些吃不消。
他便躺在卧榻之上小憩了一會，不知道睡了多久，就被跨院外嘈雜的聲音驚醒，屋子裏頭已經點燃了蠟燭，昏暗的光線中，門窗外的幽影透射進來。
掀開綢緞薄被，李上元的腦袋有些昏沉，問道：“外面發生了什麼？”
“似乎是劉管事帶着下人們在準備送往霍家莊的禮品。”
“那倒是應該。”
生意人極其講究信用，李敬能夠將李家的產業做到今天這般地步，信用可見一斑，之前提出的備禮送往霍家莊，不到十餘日就提上了日程。
雖說李家與霍家之間還有很深的芥蒂，但是讀書人卻是比較看重的禮節。
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就更別說救命之恩了，那可是天大的事情。
李上元鬧着也要跟去瞧瞧，帶着紅錦去了後院。
後院內人頭攢動，已經備好了三輛拉着板車的馬車。
其中一架馬車之上，已經捆綁好了四口朱紅木箱，另外兩架馬車一是搬送着飽滿的麻袋，二則是大瓷罐，雖然封裝着，但是濃郁的酒香卻抵不住念想。
吃的，喝的，還有...
李上元湊到已經捆綁好的馬車旁，抬手輕敲着朱紅木箱，問道：“劉管事，這裏面裝的都是什麼？”
劉胖乾笑了兩聲，拉過他的衣袖湊到了一邊，低聲道：“瓷器。”
“全都是？”李上元吃驚不小，這四大箱的瓷器，可要不少銀子呢。
以前，他對銀子沒有多少概念，但是近些日子，李上元可以明顯感覺到家中的變故，不免有些患得患失起來。
按理說，一條命多少金銀財寶都換不來。
“誒...少爺，別著急，這只是為了掩人耳目。”劉管事訕笑的撇了撇嘴，“表面一層全是贗品來着，底下一層裝着兵器，這是老爺送給霍莊主的大禮。”
“四十把刀。”
李上元驚出了一身冷汗，苦笑道：“江湖人最喜歡這些了，吃的，喝的，耍的，我想他們一定會收下我們的禮品。”
“也許吧，要我說啊...不收最好了，我再給拉回來。”
劉管事嘿嘿一笑，倒是有些多見不怪了，“這霍家莊，我倒是去過一回，那裏烏煙瘴氣，魚龍混雜，非常厲害的人物都有。個個的眼睛比牛眼還大，生吃肉，不吐骨頭...”
“真的？”紅錦被他嚇得夠嗆，拉着李上元的衣袖直哆嗦。
“荒謬，你從哪裏聽來的故事？”
李上元啞然一笑，輕揉着眉心，想到那幾人，心裏也跟着舒暢了許多。
瞧着公子的臉色一下子陰沉了下來，劉管事自討沒趣的賠笑了幾聲，識趣的閉上了嘴巴，不再談論此事。
“對了，最近府外可有何異常？”
“沒有什麼異常，我已經吩咐了門子，任何閑雜人等不允許靠近李府大門。”
“防的一時，防不了一世...”
李上元喃喃一聲，內心忽然一緊，“得想個辦法制住他們才行。”
突然間，靈光一閃，他抬手重重的拍向了身側的朱紅木箱。
......
此次送禮霍家莊，李上元決定也跟着前往，同樣是受到了李敬的極力反對。
有了上一次清風嶺的遭遇，這一次李敬說什麼都不會讓他出去了。
好在，彼時的李上元，心境已經發生了莫大的變化。
他從初一那裏取經，悄悄的溜出了李府，除了避開自家人以外，還有躲藏在南洛城任何角落裏的熊壯，不過說來也怪，這傢伙好像失蹤了一般，自打上一次被神秘人驚退之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了。
官府決定對清風嶺剿匪一事鬧得沸沸揚揚，街頭巷尾全都是評頭論足的閑人。
南洛城只有南北兩處城門，這一次送禮的隊伍要去霍家莊，自然從北城門出去，在提前得知路線的情況下，李上元早早的便在北城門外的茶棚中等候。
第一次私自外出，可謂是孑然一身，就連紅錦也沒有告訴，所以紅錦自然也不會提前給他準備什麼物件。
他一個人，一柄青雲短劍，四五兩碎銀，其他什麼也沒有帶上。
身着也很普通，頭戴逍遙巾，一件淡青色窄袖圓領襕袍衫。即便如此，舉手抬足之間，一股子書生的氣質完全掩蓋不了，說話也是文縐縐，神色溫和。
與送禮的隊伍匯合之後，他被請上了尚未塞滿貨物的板車上坐着休息。
“少爺，哎喲...我的活祖宗呢，您怎麼就跟着出來了？”
“你擔心個什麼勁，此去霍家莊，不出三日即返。南洛城與祿光城之間走的是官道，不必擔心有人打劫劫舍，放寬心便是了。這一次我要登門拜訪霍莊主，這是我與諸位恩公的約定，你就不要再說了。”
李上元笑着擺了擺頭，催促着他上馬趕緊趕路。
見狀，劉管事也不好繼續啰嗦了。
他這話在理，南洛城與祿光城之間的這一條官道，是紫山府北上的一條很重要交通要道，地面上鋪着青石地磚，可供兩架馬車並排而行。
不過由於經常被碾壓的緣故，青石地磚形成了不少的裂紋。
因為這一特殊的地理位置，官道上熙熙攘攘，來往的行腳客不絕於縷。
霍家莊其實也就是在祿光州與晃縣的交界處，出了南洛城，往北行三四十里地的路程，就到了晃縣地界，擦過邊界一過去就到了霍家莊。
一路疾馳的話，兩日也能折返，可惜他們帶着貨物，就只能在晃縣郊外的附近鎮上尋找一家客棧休息一晚上，次日繼續趕路。
什麼也沒帶，李上元百無聊賴的躺在板車內休息，邊沿的木欄遮住了他的身子。不多時，身後傳來一陣馬車的橫衝直撞的疾馳聲，引得劉管事連忙下馬，吩咐下人喊道：“快，趕着馬匹往這邊來，身後的馬匹好像受驚了。”
說話間，五匹高鬃大馬護送着一輛古樸的馬車疾馳，如一陣風似的掠過。
“他娘的，趕去投胎呀。”
劉管事臉色陰鬱，如同打了霜的茄子一樣格外難看，他低聲咒罵了幾句。
隨後只聽見‘哐當’一聲脆響，裝着酒罈的馬車在擇路躲避時，一下子撞在了凹陷的地磚內，自個碰碎了幾壇酒。
劉管事心都碎了，公子可是在一旁看着呢。
“等等...劉胖，你有沒有發覺，方才過去的馬車有點熟悉呢，似乎好像在哪裏見過一樣？”李上元渾然不覺，他摸着下巴，望着一行人漸行漸遠的背影，陷入了沉思當中。
“少爺，您見過？”劉管事悶悶不樂的瞧了他一眼，心不在焉的反問道：“您可一直呆在府上讀書，外出也只是去陸府，總不可能是我們李府上的馬車吧？”
“更不可能是知府大人的了？”
李上元的記憶力毋庸置疑。
“的確是見過，就是一時間想不起來在那裏見過了。”
他輕揉着太陽穴，沒頭沒腦的咕噥了一句后，這才將注意力放在了身後，裝着酒罈的馬車上，笑道：“不打緊，收拾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