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惡事
太原,日軍第一軍司令長官部。
筱冢義男中將剛剛參加一個秘密會議,外出歸來。
他坐在辦公桌后的紅木椅上,心情還不錯,對隨他一道返回的山本一木說:“中國有句話,師夷長技以制夷。我想可以用在今天的密談中,以華制華。”
想了想閻錫山派來的使者,在他們面前那份骨子裏的軟弱,和說起對付八路軍時,驕傲自信的模樣。
山本一木微微的點了點頭:“是的將軍,這的確是一招妙計。對付中國人,最有力的還是中國人。”
筱冢義男想起了這片大地上的一段歷史,帶着豬尾巴的滿清野蠻人,竟然以區區二十萬人,奪鼎成功,建立了一個帝國。
是什麼人讓他們如此成功?
正是那些自稱奴才的漢人。
他們在主子面前搖尾乞憐,對付同胞卻比主子還賣力。硬是幫一群豬尾巴的野蠻人,打下了遼闊的疆域。
閻錫山這樣的人,在他眼裏未嘗不是一個奴才呢!
三九年九月,歐戰爆發,英國孤撐西歐戰局,無暇東顧。德國在歐洲戰場上頻頻得手,使得日本看的更加眼紅。
許多日本將領都做起了稱霸東方的帝國夢。
北上還是南下,為把左右兩隻手更加有力的打出去,也就迫切需要完成對中國的佔領。
但參加了侵華戰爭的日軍將領都清楚的知道,要完成對中國的佔領何談容易。
日軍從盧溝橋開始,從北到南,由東到西,攻太原,打上海,戰南京,終於在武漢會戰時達到了進攻的高潮。
高潮的到來,也同時意味着高潮的過去。
武漢會戰中,日軍動用了四十萬軍隊,其中有十多個主力師團。中國參戰兵力一百多萬人,並包含了八十多個精銳師。
會戰中,日軍傷亡五萬多人,是歷次會戰中傷亡人數最多的一次。
至此,日軍雖然在一年半的時間裏佔領了大半個中國,但戰爭初期日軍參謀本部,在三四個月內征服中國,最多要在一年內征服中國的狂妄戰爭計劃,像個肥皂泡一樣的破滅了。
日本的將軍,大臣們所犯的一個戰略性的錯誤是,他們的眼睛只盯在了軍力的對比上。
僅僅從軍力對比上來看,佔領中國似乎不費吹灰之力。只是他們全然沒有意識到,擋住日軍去路的,絕不僅僅是軍隊,還有四萬不屈不撓的中國人。
筱冢義男已經意識到了,隨着時間的推移,以抗戰情緒日益旺盛的中華民族為對手,在遼闊無垠的大陸上,已派遣軍有限的兵力,欲期急速結束事變,幾乎被認為是不可能的事了。
反之,擁有四億人口作為後盾的中國軍,卻做出不懈的努力,進行無限的補充,逐漸恢復了戰鬥力。
筱冢義男看到了以日本“有限”,對中國的“無限”潛藏着巨大的危機。當然他不可能也不願意得出,延安那位教員在論持久戰中所得出的結論。
可身體很實誠的,他們的行動把軍事打擊為主,改成了以政治誘降為主。
以華制華,豈不美哉。
………………
晉綏軍三五八團駐地。
通訊騎兵匆匆而來,帶來了上級的消息。
在團指揮所里,穿着筆挺的軍裝,掛着上校軍銜,國字臉身上充滿了陽剛之氣的男人,就是晉綏軍三五八團的團長楚雲飛。
他看完手中的密信,一臉黯然的說道:“國家存亡之際,還內鬥不止,不應該,實在是太不應該了。”
讓楚雲飛黯然神傷的不是別人,正是他的老長官閻錫山。
十一月,重慶國黨五屆六中全會上,進一步確定了以軍事反共為主,政治反共為輔的方針。
併發出進攻八路軍,新四軍的密令。
與八路軍做鄰居的閻錫山,就成了最不安分的那一個。
閻老西一向世故圓滑,善於翻雲覆雨,有牆頭草,不倒翁之稱。
據說,他的辦公室里常備着三套照片:跟日本人打交道,掛出日本天皇的照片;國黨的代表來了,則掛出常凱申的照片;
如果社會黨的代表來了,就掛出北大圖書管理員的照片。(書評見)
在抗戰初期,他實行聯共政策,與社會黨合作建立了山西新軍。到了一九三九年的冬天發展到了有五十個團,五萬餘人。
但是這支武裝發展起來后,他又擔心難以駕馭,於是決心收回新軍,重振舊軍。
在三九年三月份那會兒,召開的晉綏軍高級軍政幹部會議,閻老西就露出了點苗頭。
他在會議上說:武漢失守后,抗戰越來越困難。第二戰區被削弱了,只有社會黨的八路壯大了。
常凱申不足為懼,那個***倒是個可怕的人物。(書評見)
“請看今日之華北,竟是誰家天下?”
接着,他有神乎其神的說:“昨天晚上做了一個夢,夢見一個人對我說:你不要看不起你過去用過的那個破車,那個破車可以把你拉到目的地,只是慢一點而已。
你不要相信你現在用的那個新車,這個新車可以飛快,但也可以把你翻倒在地。”
眾人一聽都明白,所謂的“破車”,“新車”,就是指舊軍,新軍。
果然,在這次會議上,閻老西提出了新舊軍統一方案,要統一編製,統一訓練,統一指揮,統一人事。
目的不言而喻,就是把社會黨的人逼出新軍,好自己掌握。
只是由於社會黨和進步勢力的抵制,閻老西的企圖未能實現,但是山西的政治氣氛從此大變。
六中全會只是一個引子。
閻老西早就想和日本人做朋友了,日本人也很願意跟他這個實力派做朋友。
為了表示誠意,日本人答應歸還晉綏軍所有高級將領的住宅別墅,以及山西工礦企業百分之四十九的股份。
在上月末,東西到手了,閻老西也按捺不住了,暗中給麾下的心腹發來密令。
在得到楚雲飛的允許后,團參謀長方立功中校讀完了密信。
見楚雲飛站在地圖面前悶悶不樂,他寬慰道:“團座,密信上只是說了,
以後不能把社會黨的軍隊當成友軍,沒有戰區長官部的書面命令,不得調撥一兵一卒,支援他們。
並沒有說咱們要幫日本人對付他們,只是一種防患於未然。
更何況他們是委員長的心腹大患,遲早是要被解決的,就更沒有必要同情他們。”
“唉。”楚雲飛深深的嘆口氣,轉過身來說道:“這個道理我何嘗不明白,但現在是國難當頭。外寇還沒有驅除,自家人都已經鬥上了,平白讓日本人看了笑話。”
方立功沒有接這個話茬,他對於搭檔的話並不贊同。
從密信上寫的內容來看,以及閻長官這段時間發表的言論。如果不是日本人還在,恐怕都要開始剿共了。
現在只是提醒他們,讓他們坐視不管,和聯手日本人共同作戰,已經是很輕的了。
當然,方立功深知楚雲飛脾性。
楚雲飛那句全團流傳了很長一段時間的話:只要能對付日本人,我可以和魔鬼合作。
八路軍是打日本人的,而且把日本人打得很疼。
楚雲飛對他們的態度是什麼樣,是顯而易見的。
所以,方立功也不會把這些心裏話訴諸於口,只是在心中想想罷了。
…………
安定縣憲兵司令部,屋裏傳來憤怒的叫喊:“八格牙路!”
“混蛋!”白守業跟着翻譯野口大佐的話,搞得正在挨罵的黃金標只翻白眼:“這句你就別翻了,罵人的話,我聽得懂。”
“就是,我們還能不知道八格牙路的意思?你就撿那我們聽不懂的翻。”賈貴眨巴着倒三角的小眼兒,也跟着附和。
似乎,他話中的“八格牙路”,被野口大佐誤會了。大佐瞪着他,拍着桌子再次怒吼:“八格牙路!”
“賈貴混蛋!”白守業翻譯。
賈貴非常委屈,“嘿,我怎麼沒聽見叫我名字。”
“太君是衝著你說的,不是說你說的是誰?難不成非得賞你兩巴掌,你才知道罵的是你啊!”
白守業有理有據的一番話,賈貴多少有些相信了。他委屈巴巴的低下頭,不敢吱聲了。
野口大佐在訓斥,白守業在翻譯:“太君說,已經過去五天了,你們連跟八路的毛都沒找見,太君很不高興。”
太君有令,黃金標的警備隊,和賈貴的偵緝隊,在過去的幾天裏把安定縣翻了個底朝天,良民證都查了八百回了,是真的連個八路影子也沒見着。
更別談抓住八路了。
生怕太君壓擔子,黃金標大吐苦水,跟白守業抱怨:“那又不怨我們,八路比鬼還精,藏得非常深。我那些弟兄,都把全城搜遍了,也沒找見一個八路。”
白守業深以為然的點點頭,八路哪有那麼好抓,要是真那麼好抓的話,太君不至於開出一個八路二百現大洋的賞格。
“唉,誰讓八路臉上不寫着八路兩個字,咱們也沒辦法。”
他的感嘆之語言,被賈貴聽見了,這個腦子不靈光的偵緝隊長一下就有想法了:“嘿,對呀,咱們這臉上寫着八路的人,那一定就是八路。”
“瘋啦?”黃金標挪了一步,冷眼看他:“你們家八路臉上寫着八路兩個字啊?”
“嘿!”賈貴正要反駁他,忽然意識到這是個絕佳的機會,自己抓住了八路,而黃金標卻沒抓住,太君不得高看他一眼啊?
“騎驢看唱本兒,你就走着瞧。”他得瑟的撂下這句話,把黃金標氣得夠嗆。
白守業打心底里不認為賈貴能抓住八路,這個慫貨見了八路就得投降,還抓八路,別資敵就算他命大了。
之前,賈貴搗亂,給他和黃金標的生意造成了一筆不小的損失,買賣的利潤減了三成。
白守業心眼可不大,一般有仇當時就報了。
這會兒倒也不遲。
他和野口大佐說:“賈貴說他能抓住八路,已經有線索了。”
大佐立即換上了另一副面孔,高興的直喊吆西。
賈貴不明所以,詢問:“白翻譯,大佐這是在吆西什麼呢?”
“你不是說能抓住八路嗎,大佐誇你好,讓你快點把八路抓住,抓住八路重重有賞。”白守業得意的說道。
是的,抓住八路重重有賞。
可要是抓不住八路,野口大佐惱羞成怒,指不定要扇多少個耳光。
黃金標顯然也明白這個道理,能把這個燙手山芋扔出去,看熱鬧,他別提有多高興了。
“恭喜賈隊長,這麼有把握,那就等着皇軍給你獎賞吧!”
看他幸災樂禍的模樣,都不偷着樂,直接是明擺着看笑話。
賈貴沒什麼別的大本事,就是百折不撓。要不然一般人長這模樣,說不定早自殺了,哪裏還會出來招搖過市。
對於兩個人合夥嘲笑他,他根本不以為意,甚至還放下話要走着瞧。
不就是抓個臉上寫着“八路”的八路嘛!
找到一個,二百現大洋,發財了。
他甚至還沾沾自喜,這兩個貨就是個傻子,這麼簡單找八路的辦法,他們都找不到。
簡直就是黑藤太君口中的愚不可及。
對了,一個八路是不是二百現大洋?
賈貴生怕太君到時候說話不算數,現在就腆着臉問。
野口大佐給出了明確的答覆,抓住一個八路,二百現大洋立即兌現。如果抓住石青山,兩千現大洋。
嚯,三個漢奸都渾身一哆嗦,不是因為聽見兩千現大洋,是因為聽見了石青山這個名字。
“石青山就算了吧!”賈貴悻悻的說道。他還是頗有自知之明的,臉上寫着“八路”兩個字兒的八路,是沒有危險性的。
而大名鼎鼎的武工隊長石青山,那可是他們這些漢奸走狗的剋星。
誰見了不怕?
惹不起,惹不起。
野口大佐安排好了事物,說了一句話,起身往裏屋走。
“大佐說什麼?!”
“大佐要開飯了,你們各回各家各找各媽。”白守業聳聳肩說道。
“嗨,我當是什麼。”黃金標討了個沒趣兒,扭頭看了看賈貴,邪惡的笑了笑,轉身離開了。
等着看好戲吧!
被兩個人這樣看不起,賈貴氣的不行,放下狠話:“嘿,你們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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