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五章:
言卿沒把葫蘆的那番話放在心上,直到聽見時霆的聲音,她才轉過身。
“師父,時隊說之前有個案子的問題想問問你。”葫蘆扯着嗓子喊了一句,“那個,我去隔壁技術科,有個材料要拿,大概要很久才能回來。”
葫蘆關上門后,時霆便朝着言卿走了過來。
“時隊有什麼問題?”言卿摘下手上的手套,把一具屍體推進冷凍櫃。
時霆將一份資料遞過來:“現在各地的分局都在遵從上面的指示,對於陳年舊案進行挖掘處理,爭取無積壓案件,特別是命案。”
“這個我知道。”言卿說:“之前范隊還特地把所有積案的資料都找了出來。”
“你知道錢湖樓命案吧?”時霆看向言卿,目光深邃,“本來這個案子不歸我們浦江分局管,但是錢湖分局現在被划入到了浦江的管轄範圍,所以這個案子也被交到了浦江。”
言卿聽到錢湖樓幾個字,面色明顯一變,神情也變得極為不自然。
“我來找你,就是想聽聽你的意見。”時霆說:“畢竟這個案子跟你有關,你早晚都要面對。”
言卿沉默了一會兒才嘆了口氣:“是啊,早晚要面對的,逃避也沒用。”
“我來幫你破案。”
這句堅定的話語讓言卿心弦為之一震,她抬起頭正好對上時霆沉寂的目光,在這眼底的深處,浮動着一片堅韌之色。
她怔怔的看着他,一時間忘記了言語。
好一會兒,她才搖搖頭:“已經過去二十年了,錢湖那邊也一直在追查,可是到現在都沒有什麼線索。”
“當初的事情,你還記得多少?”
“一點都不記得了。”言卿無奈的苦笑,“當時我六歲,按理說可以記憶一些事情,但是六歲之前的事情,我全都忘了,就連他們的樣子,我現在看着都覺得陌生,我有時候會想,他們真的是我的父母嗎?如果是,為什麼我會不記得。”
時霆說:“二十年前,錢湖樓的一家居民小區發生命案,一對夫妻被人殘忍殺害於家中,後來經過調查,這對夫妻是販毒團伙的一分子,案件最後定性為黑吃黑。雖然調查從未間斷,但是沒有目擊證人,兇手也沒有留下任何的線索,這件案子便一直擱淺了二十年。”
言卿聽着時霆說起二十年前的事情,心情卻是意外的平靜。
她以為自己會害怕這件事被提起,可從他的嘴裏說出來的時候,她遠遠沒有想像中那樣激動。
或者正如他剛才說的,該面對的早晚要面對,逃避不能解決任何問題。
言卿接過時霆的話繼續說:“被害人是一對夫婦,男的叫言學歷,女的叫於渺,他們有一個獨生女叫言卿。經過查證,言學歷和於渺是某販毒團伙的成員,在團伙中有着舉足輕重的地位,在案發現場查獲了大量的UD品以及現金。之後被抓獲的下家也供認,他們的上級正是言學歷夫婦。言學歷夫婦在家中被人亂刀捅死,言學歷身中七十二刀,屍體幾乎殘破不全,而於渺也身中三十四刀,面容被毀,僥倖的是,他們的女兒當時被言學歷夫婦塞到了大床的抽屜當中,逃過了一劫。”
“他們是在抽屜里發現你的?”
“應該是的。”言卿輕輕碰了碰額頭,“我想不起來了,這些是我自己在案卷里看到的。”
“你是法醫,你覺得自己為什麼會出現記憶缺損的情況?”
“這個很難說,醫學上對造成失憶的說法有很多,可能是受到了巨大的刺激,也可能是選擇性遺忘。畢竟當時年齡太小,在那種情況下丟失記憶是很正常的事情。”
“你相信你的父母是罪犯嗎?”
言卿抬頭看向時霆,這個問題,局裏所有人都在迴避,從未有人在她面前提起,他們知道她父母所從事的行業,一直都小心翼翼。
但是,從來沒有人問過她,你相信你的父母是罪犯嗎?
“言老師,有句老話叫‘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這句話放在現在用科學解釋就是遺傳,你是法醫,你知道遺傳學是一門嚴謹的科學,如果你的父母真的是罪大惡極的罪犯,為何言老師會一身正義,滿身責任感?哪怕會有例外,可站在遺傳學的角度來看,我們也應該持有懷疑的態度。”時霆認真的問:“你說是嗎?”
言卿愣愣的看着他,眼底突然湧起一絲酸楚,更多的是因為藏在心底深處的想法被人認同。
她常常會想,她的父母真的是罪犯嗎?他們真的是罪大惡極嗎?這個問題一直困擾着她,但在鐵一般的事實面前,她又不得不去承認,甚至連二叔都無聲的默認了。
正因為她的父母是罪犯,所以她的檔案就被按上了一個大大的黑點,只要有這個黑點在,她就無法提干,無法晉陞,哪怕她的條件早就滿足甚至是超標,但是仍然得不到一個真正的頭銜。
師父退休的時候對她說,他最大的遺憾就是不能給她“平反”,可這就是制度,在嚴格的制度之下,就算能力再出眾也是無濟於事。
按理說,她連進入警查這個行業的資格都沒有,是二叔動用了所有的關係力保她,才有了她的一席之地。
她在開始的時候也曾抱怨過,怨恨過命運的不公,但是時間一長,她已經漸漸麻木,升職的事情變得不再那麼重要,重要是面對每一具屍體,替他們解開身上的冤屈。
“你願意和我一起查下去嗎?”時霆目光如炬的看向她,“不管他們是不是罪犯,但我們警查的責任就是找出每一個兇手,讓他們不再逍遙法外,讓這個社會遠離犯罪,讓人民的生命安全得到保障。”
“好。”言卿壓在心底的那堆灰燼,因為時霆的這番話突然燃起了星星之火,“我願意和你一起找出兇手,將他們繩之以法。”
時霆伸出手,“祝賀我們同盟達成。”
言卿愣了一下,不過很快就自然的與他握了一下手:“合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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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卿:我這一生走過最長的路就是你的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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