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初次出府

襄王元休進了南清宮，繞過重重的庭院，眼前出現了一片寬闊的池塘，隱約可見水面上成群的金魚正在水裏游來游去，波動的湖面也微微顫動起來。

“皇兄！你在這兒呀？”

襄王大老遠看見湖邊錦衣的八賢王，就樂不可支的奔了過來：“聽說皇兄你池塘里的魚越來越漂亮了，我特意過來看看！”

朱雀眼前出現了一個身穿月白袍子的錦衣少年，正一臉燦爛迎面而來。

“怎麼又跑出宮了？”八賢王微微嗔道。

“宮裏有什麼意思，每天讀書、習字，無聊透頂！而且皇兄們每天跟隨父皇也不和我玩兒！”趙元休忙辯解，一付很委屈的表情。

“是不是又怕被罰，才躲我這兒來了？”八賢王笑問道。

“不是啊，真的是元休想皇兄了，今兒個是特意來探望皇兄的……”

朱雀站在一旁看了半天，忍不住扯扯八賢王的衣襟，小聲問了句：“他就是襄王？”八王瞪了她一眼沒吭聲，朱雀鬧個沒趣，心裏想，“這個小孩——不就是當今皇帝太宗第三個兒子，日後的皇帝真宗么，沒想到我連下一任皇帝的成長期都看到了，這下大宋可沒白來，賺翻了。”

“你是誰？怎麼以前沒看到過？”趙元休發現了她，就像發現了新大陸一樣，眼睛一眨不眨的盯向了她。

八賢王冷眼看着，見襄王的目光落在朱雀的身上久久都不曾離開，不由叫了一聲：“元休？”

“啊？”襄王這才回過神來，看向八賢王嘴裏喃喃道：“皇兄，這位姑娘好美啊。”

“姑娘？你……如何……一眼就可知她是位姑娘？”八賢王一臉驚訝的問道。

“皇兄，這有何難，若是男子又怎會沒有喉結？”元休頗為自信地回答，后宮裏那麼多嬪妃、宮女，他可是在女人堆里長大的，還能連個女人也分辨不出來？

八賢王笑着點頭，不知道是讚美，還是挖苦，道：“不錯，不錯，眼力真不錯比皇兄強，想不到你小小年紀就會觀察女人了！”

“府里別人………也已經知道了嗎？”沒想到，一眼就被一個小破孩給看穿了，她窘起來，臉微微紅了。

八賢王笑而不答，嘴角微微彎着，掛着清淺的笑意，半晌才幽幽道：“下人們知道不知道……本王不知，可元休這么小也……你以為能瞞過所有人嗎？”

“我……。又不是故意瞞你們，我只是認為穿男裝……會方便很多，舒服很多！”她小聲在嗓子裏哼哼。

古人女子衣服繁瑣，左一層右一層，左一件右一件，走起路來很不方便，穿慣了現代休閑服裝的她哪受得了這種拘束，男子的衣服就相對簡單多了，要不她還至於青睞於男子的衣服嗎？

“君子坦蕩蕩，小人常戚戚。”

八賢王靜靜看她，目光里有一些柔和的東西，心裏暗暗思忱，“衣衫能掩蓋的只是一個人的外在，卻永遠都不能改變一個人的內心，但……不知她穿回女裝會是什麼樣子？但願別人永遠都不會發現她是個女子……”不知為什麼，他心底里忽然冒出了這個想法。

四目對視，一時間誰也沒有再說話。

“皇兄好偏心啊，府里來了這么漂亮的姐姐也不告訴元休！”

元休不耐煩的打斷他們，他一把拉起朱雀手說“姐姐，還是你來陪我玩吧，皇兄也太悶了。”朱雀回頭，看這小鬼一副狡猾模樣，只好被他拉扯着隨他而去。

八賢王看着元休拉着她從眼前漸漸消失，佇立片刻輕輕嘆了口氣，終於轉身離開。

襄王拉着朱雀，很順利就出了宮門。

這是朱雀來到大宋以後，第一次上街，心裏不免有些興奮。

汴梁城內一派繁華的景象，兩人溜溜達達來到了市集，街頭人頭攢動，行人不斷，有挑擔趕路的，有駕牛車送貨的，有趕着毛驢拉貨車的，有駐足觀賞汴河景色的。

街道向東西兩邊延伸，一直延伸到城外較寧靜的郊區，街道兩邊是茶樓，酒館，當鋪，作坊。街道兩旁的空地上還有不少張着大傘的小商販。

襄王是個小孩子，一片玩兒心，拉着她的手在汴梁城大街上快步如飛，這個小皇子素日裏也難得出來，這下兩人如出了籠的小鳥東遊游西逛逛。朱雀看到古代的東西很好奇，她幾乎見什麼都要看一看、摸一摸，她覺得這些東西雖然看上去有些粗糙，但大多很實用。

突然，她在一個古董攤上看見一個長菱形雕工很精美的東西，不由拿起來仔細觀看：構造主要部分有磁針、刻度盤和瞄準設備，中央作小帽狀，並鑲有堅硬瑪瑙，支承在度盤中心鋼質的頂針上，可以靈活轉動。

“這不是一隻羅盤嗎？”她興奮的叫出聲來，想不到在古代也能看到如此精緻的羅盤儀。

“羅盤？”

襄王不解的看着她手裏的東西“羅盤是什麼東西？本王還從沒見過！”

“這東西挺有趣的！等回府我再給你仔細說一說吧！老闆……”她回頭跟襄王說了一句。

“老闆，這羅盤多少錢？我買了！”

她還沒說完，一個人搶在她之前買下了這只羅盤，抬眼一看，竟是個身材高挑的男子，這時，對方抬頭也看到了她。這個人與八賢王和寇準儒雅的文人氣質不同，看此人劍眉星目，俊朗中帶着英氣，細長的眉眼，長臉高鼻薄唇，衣着華麗，正拿眼一瞬不瞬盯着她，朱雀不覺有些臉熱，趕緊低下眼去。

“你——快快把你的銀子收回去，這個東西我姐姐已經看好了。”襄王元休有些憤怒指着他道。

“什麼？他……姐姐？”

那人上上下下打量着朱雀，眼底慢慢升起一股笑意，然後頷首笑笑向她略一施禮“這位姑娘………也喜歡……這只羅盤？”

“呃？是啊——”朱雀連忙回答。

那人的身邊還跟了一男一女，男的一付下人打扮，估計是個跟班兒。女的年紀不大，十五六歲的樣子，看上去頗有幾分姿色，渾身上下也散發出一股英氣，正拿眼不屑的看着朱雀。看他們幾人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朱雀心想他們肯定是有武功的人，不過，他們怎麼看都與她所見到的中原人微微有些不同，到底哪裏不同，她一時也說不上來。

“你這小孩兒好不講理，這東西我家公子明明已經買下來了，憑什麼讓給你們？”那小跟班兒在一旁不服氣的插嘴。

“哪裏是你們買下來了，這東西不是還在我姐姐手裏嗎？”襄王翻翻眼與他肌唇相對。

“我家公子買下的先……”

“李律，休得無禮！不要與人家這樣講話！”

那人沉下臉呵斥起小跟班兒來，李律張張嘴沒敢再說話，連忙縮到了主人的身後，還不忘跟元休做做鬼臉。

朱雀也連忙伸手拉住襄王，看這小傢伙已經有些急眼了。

“那，姑娘可知這羅盤的用處？”那人用一種懷疑的口氣反問道。

“緒哥！不就是一個小玩意兒嗎？能有什麼作用，我們還是趕路吧！”

旁邊的女子撇撇嘴不耐煩的說，並沒把這只羅盤看在眼裏，只是看着男子對朱雀說話的態度與眼神，讓她覺得心裏很不爽，心想他什麼時候拿這種眼神看過自己？

那人並沒有理會她，眼睛直直盯在朱雀身上，心想一個中原女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能懂什麼？連出個門不也得換上男人衣服嗎，看來他把朱雀當成偷溜出家門的古代大家閨秀了。

想考我？朱雀心裏笑道，你還得回去多學習兩年，當下笑答：“乃測定方位的一種儀器。”

“姑娘所言不錯！看來姑娘是知道羅盤嘍！”

“我當然知道羅盤……如果沒有羅盤，哥倫布又怎麼會發現新大陸？”朱雀看他一付懷疑的神情有些不服氣的反問道。

“新大陸？哥倫布？”那人吃驚的看着她，看她目光清澈，半點也沒有古代女子的矯揉造作，一身男人裝扮，看上去既有男人的坦蕩也有女人的清秀，心想這個中原女子，看起來很不簡單呀！

“姐姐，哥倫布是誰呀？他是不是一個賣布的？他是一個男人吧！”襄王元休一臉稚氣的問。

“賣布的？啊………嗯………是賣布的！你可………真聰明！”朱雀哭笑不得趕緊閉上了嘴巴。

“既然姑娘喜歡，那……這只羅盤……就贈於姑娘吧。”那人略一遲疑，眼睛看着朱雀道。

“不不不，你既已買下，這東西就是你的，我，又怎能奪人所愛？”

朱雀連忙把羅盤塞到了對方手裏，心裏說，“這東西在你們古代稀奇，在我們現代可比比皆是，想要多少就有多少，我還會稀罕它嗎？本姑娘只是感到好奇而已！”

“姐姐，幹嗎要給他？”元休不滿的叫起來，上前去伸手想從那人手中拿回羅盤，朱雀連忙一把拉住了他。

“姑娘……明明拒人於千里之外，不肯賞臉？”

“這位公子，你我素昧平生，無功——不受祿！何來賞臉？”朱雀連忙客氣的回答，心想，“我與你初次相見，又怎麼會要你的東西。”

“姑娘……當真不要？”那人又追問一句，含笑的目光停留在朱雀的臉上。

“姐姐，我們走——”襄王一把拉過她，兩眼警惕的看着那人，看那人盯着朱雀的眼神兒叫他心裏很不舒服。

“那——我們就告辭了！”朱雀被元休拉着走了兩步，回頭略施了個禮。

走了幾步，那人忽然從後面追上來，急急道：“在下——隆緒，敢問姑娘芳名？”

“我？芳名？嗯……九妹！”她想起《楊家將》裏，不是就有八姐、九妹嗎，我也乾脆冒充個古人名字騙騙他得了，他又不知道誰是九妹？反正相逢偶遇以後又不會見面，就是以後見了面，他也不見得會記起她是誰來，一個小小的名字誰又會記住呢？

“九妹？”

那人滿臉興味，盯着她俞走俞遠的背影，臉上露出一絲莫名的悵然。身後的明鏡郡主看着隆緒一付失落的表情，手裏的拳頭握緊了，咬咬朱唇，眼裏露出一絲幽怨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