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茫茫人海-死而復生
轉眼又到臘月,年關將近,夏幻清看着諾大的一個家冷冷清清,心中很不是滋味。便遣散一眾下人,只留一處臨街隔出的小院兒,其餘宅院、傢具全都變賣了。而後把家中歷代所藏的字畫、銅器、瓷器、漆器,撿緊要的,裝在二十個大箱子中,雇了五輛馬車,運往河間而去。
一行車隊行出了兩天,過了任丘,進入河間境內,前面就是東西詩經村了,夏幻清有意在這裏轉上一轉,已期瞻仰當初西漢毛萇講解詩經之地。剛剛帶馬緩行,見一邋遢老者正從東詩經村走出,認得是華蓋,此人六十歲年紀,曾經和師父玄一交厚,忙下馬施禮說:“華蓋先生,幻清有禮。”華蓋見是幻清,呲牙笑道:“原來是你,如何到了這裏?”幻清說明來意,華蓋一顆髒兮兮的腦袋來回搖晃着說:“這五車東西,看似財富,其實累贅。”幻清一笑說:“先生所言甚是,所以我才一路護送,費心費力,的確累贅。”華蓋哈哈笑道:“因此你打算把這累贅送於他人,也是把費心費力的活計交出去,你好落個自由自在。”幻清抱拳說:“慚愧!先生教訓的是。”隨即又問華蓋:“不知先生來此何干?”華蓋便把幻清叫到一旁,避開眾人說:“昨晚我正在河間閒蕩,因看一縷冤魂飄來此地,所以跟蹤而至,卻是個餓死鬼,不肯離開,昨夜飄到這裏,恰有新鮮的屍體可借,得以還魂了。”
幻清早知華水涼精通幻術,雖然不及自己的師父玄一,但也是此中高人,自己師兄弟卻是沒從師父那裏學來此種本事,笑問他說:“哦,先生向來慈悲,既然遇到這種事情,必出手相助了吧。”華蓋說:“我看東詩經村那個剛剛死去的少年也才十二歲,他的父母親傷心至極,雖說有靈魂來此借屍,好過屍體被掩埋,他們從此沒了兒子的好,所以不曾忍心,才助那冤魂落入少年屍體之中。”幻清想的是少年死而復生,拯救一個家庭,這是大好事,便說:“先生慈悲,相當於救下兩人,也算是功德。”華蓋說:“這個就難說了。我看那冤魂利慾之氣很重,怕是將來會為亂也未可知。”幻清想道不過是一縷冤魂,當不是有修之人,又能生出什麼禍事來,便說:“先生過慮了,這世上有幾個不是利欲熏心之輩,但富貴之屬,卻不易求,汲汲於物,也是人之常情,先生何必為此擔心呢?”華蓋把大腦袋連搖了幾搖說:“這次不同,你有所不知,這縷魂魄有我生平未見的奇怪。以前我只見當世魂魄不消,借屍重生。可這縷冤魂卻是來自幾十年後,如今他帶着記憶而來,這次重生,便具備詳細知曉未來的能力,這樣的人倘若欺心,禍亂不小啊!”
夏幻清以為華蓋先生幻術在身,當能制住這冤魂,便說:“難道此人還能脫出先生法力不成,只要有先生看顧,想來他也不能為非作歹。或者先生給以警告,讓他收心。”華蓋站的久了,兩腳不斷倒換着,嘿嘿一笑說:“我的能力做不到這些,尊師在的時候,當有此能為。何況我老了,將來的事情,自有後來人去做,我恐怕也管不到那許多。不瞞你說,這借屍還魂的,就是東詩經村中陳老四的兒子陳子龍,他從此有了未來人的靈魂,且那人極其聰慧,加上那一世23年所學,兼具陰狠之心,實在是個厲害角色。現下這身體只有十二歲,尚不足為懼,再過個七八年,就會長大,將來定不是易於之輩,你若是遇到此人,需要加倍小心為上。”夏幻清忙抱拳說:“多謝先生指教,幻清記下了。”華蓋說到這裏,也不告辭,便揚長而去。
夏幻清心想正好我要到這村中去看看,順便也去了解一下這個陳子龍。於是讓車隊暫時停在路邊歇息,一個人溜達着進入村中。跟人打聽,得知陳老四是東詩經村的頭號富戶,家裏有100多畝地,幾代人都是衣食無憂的過活。現下陳老四有一妻一妾,可謂妻賢妾美。又生的一兒一女,兒子便是剛剛死而復生的陳子龍,女兒卻只有9歲,年紀還小,但模樣看上去卻是個美人坯子。
打探到這些后,夏幻清來在陳老四家,見他家房子蓋的齊整,門樓也氣派,在這鄉村之中,算是一流的院子。陳老四家張燈結綵,正要大宴賓客,定是為兒子復活想要慶賀一場。幻清走了進來,看院子中,青色條石幔地,屋檐露出的方椽,根根都是一般粗細,小院不大,只兩進,但正房廂房齊全,想當初在這偏僻之地,治下這家業的人,也着實不容易。
主人陳老四見來了一位器宇軒昂之人,風度翩翩,一看便是飽學之士,忙拱手施禮,一面問:“先生裏面請,不知先生尊姓大名,光臨寒舍,有何貴幹?”夏幻清還禮說:“東家客氣,在下姓夏名幻清,本是過路之人,聽聞貴府公子新曆大難,安然無恙,特此前來道賀一聲。貴公子經過波折,必有後福,只要嚴加管教,好好培養,將來定能成為大才。”陳老四做為父親,最願意聽到兒子將來有出息的話語,忙笑着說:“借先生吉言。您裏面請,只是小門小戶,如有招待不周,還請先生多多包涵。”
此時,夏幻清聽房中一少年的聲音說:“這不是我的家,我要出去,我要出去。”又聽一女孩子說:“哥,你別鬧了。這不是你的家是誰的家?咱們自小在這裏生活,你怎麼就不記得?看來這一場大病,燒壞了你的腦子。別著急,妹妹陪着你慢慢回憶,總會都想起來的。”那少年的聲音再度傳來:“那你說,這是哪裏?”女孩子說:“這是東詩經村,是咱們家。”那少年又問:“咱們家姓什麼呢?”女孩子說:“當然姓陳了。你叫陳子龍,我叫陳雲。因為父親喜歡三國里的趙雲趙子龍,才給咱們兄妹起的這名字,你想起來了吧。”
陳子龍說:“哦,我想起來了。那你告訴我,河間在哪裏?”陳雲說:“河間在南邊,到這裏有30里地呢。”陳子龍又問:“那我多大了,妹妹你多大了?”陳雲耐心回答說:“哥哥你十二歲,我今年九歲,這回能記起嗎?”陳子龍說:“記起一些了。等會兒,你帶我出去走走吧,我想認識一下這邊的路。”陳雲說:“好的,等中午吃完飯,你換上這身衣服,下午我帶你到村裡走走。”陳子龍說:“你放心吧,等我吃完飯,換好就是。”
幻清大體明白了情況,聽陳子龍不對妹妹暴露真實身份,說話還頗為提防,暗想此人是個有心計的。只是人家兄妹在房內說話,不好這樣再聽下去,抱拳對陳老四說:“在下路經貴地,見東家有大喜事,忍不住來道賀一聲,還需趕路,不再打擾東家,東家請了,在下告辭。”說完拱拱手,退了出來。陳老四直送到大門外,一邊說:“看先生氣度不凡,定是高人,剛才犬子說的話,先生已經聽到,犬子復生,雖讓我高興,但卻忘記了身世,連親生父母也不認得,這個着實讓我煩惱。”
夏幻清不欲讓陳老四知道實情,因為那等於他失去兒子無異,於是勸慰說:“人在大病之後,有些異常,在下也是見過的,東家不必憂慮。讓公子慢慢將養,把以前的事情說給他聽,自然會記起來。人心相同,父子之情,在於養育,東家和公子也是一樣,情感是斬不斷的。”話是開心的鑰匙,陳老四聽后,想着孩子只需好好養育,自然會和父母有感情,以後我就從頭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