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160章:被褻瀆的孝道
“老二,你去買領上好的高粱席子,用來卷他老爺的“仙體”,……再上我的布莊去拿捆白布,趕緊吩咐你府上下做做披肩,搭頭……老三,你到集市上置辦一些其他喪葬用品,……還有老管家,待會您上我府上拿份名單,奔喪的事就有老您老了……今天排面上的白公事,我們在家中就給辦了,要體面點,好歹咱也是這西安府上的陳家大戶不是!咱們明天就抬着老爺子上路……這是咱分內事,不許對外聲張……老三!你的嘴給我縫嚴實了……別在外邊滿嘴跑火車!……”,
陳平作為陳家老大這時有模有樣地吩咐道,
“那?這賬怎麼個算法?…”
老二陳安把眼一瞪道,
“你昏呀!找個紅白理事,先登賬,你監督點不就行了!……也不知道你那藥房是怎麼經營下去的!……整天人模狗樣的,……嗤!”,
陳平大聲呵斥道,
看到二哥挨了白眼,正想掰扯點啥的陳滿把張開的嘴硬是憋了回去……
“瞧你們一個個的,能省點心不?……連這點小事都掰查不明白,都什麼年紀了!到底還能不能長大………”,
陳平厲聲訓斥道,
看到老大真的生了氣,陳安和陳滿,一溜煙地都跑走了……
一時間陳家上下頓時變得一片白茫茫,一堆鬧哄哄……
這話咱不多說,咱只說第二天陳家弟兄四個,急匆匆吃過早飯,各自家中收拾停當,帶足了乾糧,要抬着陳員外的棺槨一路偏西而去,
“四少爺!四少爺慢走,……”,
就一當兒的功夫,還沒有出去鎮子,在遠遠的身後便傳來一陣急促吆喝聲……
“這是誰呀?我怎麼聽到是咱家老管家的聲音?!……”,
陳滿回了回頭,
“那根本就是咱家的老管家,……咱先放下,歇歇腳,等等看他有什麼事?……來,聽我口令,一,二,放!……”,
陳平喊着號子,藉著驢下了馬,因為他已經累的上氣不接下氣,
“老管家,家裏出什麼事了?……”,
陳夜急匆匆迎了回去,他隱隱感到有一種不詳,
“是四姨太,你娘!……她,她……上吊自盡了,……嗚嗚!四姨太她跟老爺去了!……”,
老管家聲嘶力竭,
“……”,
陳夜一下呆坐在那兒,半晌沒有反應過來!
“四少爺!……節哀吧!我看,這也許是四姨太最好的結局……”,
老管家拍了拍陳夜的肩膀,默默地走開了,
“老四!這可是你的事了,……四姨太,和我們沒有一丁點關係,你趕快回去,找個地方把她埋了,……不要耽擱了我們的行程!……”,
陳安沒好氣地說道,
“老管家?我娘生前有沒有什麼願望之類的?……”,
陳夜問道,
“四姨太一生和老爺相濡以沫,恩愛有加,這麼以身殉情……她當然是想和老爺葬在一起!……”,
老管家不假思索,
……
““……,””,
“這怎麼可以?!……
想進我們陳家祠堂?,她想也甭想!……連個名分也沒有,這豈不亂了綱常?……”,
陳平也不假思索嚴厲駁斥道,
“再說了,他既沒有給我們陳家延續香火,又沒有為我們陳家做出貢獻……還好意思說這個!……”,
陳安也極力反對,
“這話可不能這麼說,咱爹的後半生,如果沒有四姨太的悉心照顧,哪有我們的從閑,……這些年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
陳夜說道,
“快閉住你的臭嘴吧,如果沒有我們陳家的收留,她和你早就死在亂軍中了,這些年來,我們沒給她要生活費,就已經大仁大義了,還,還……也不嫌說話閃着舌頭!”,
陳滿怒道,
“媽滴溜的!別廢話了,趕緊找個地方埋了……不要耽擱了我們的行程……”,
“四少爺,?……您看?……”,
老管家一臉的無奈,
“老管家,還是把我母親葬在亂葬崗吧!……”,
陳夜攙扶着老管家,心頭不由得隱隱作痛起來,他不知道這個世界到底怎麼了?親情被踐踏……和諧被蹂躪……冷暖被玷污……
再看看整個社會,在底層勞作的大眾,連起碼的生活保障都沒有,而所謂高高在上的高層卻整天遊手好閒,花天酒地,………
這裏已經好無公平,公正可言……取而代之的是彼此之間的爾虞我詐,勾心鬥角,……
“四少爺!這個世界好無奈,它已經徹底失去了人性的善良,剩下的只有放大了的人性的醜陋和黑暗……我們生活在這個濁污的泥淖里,有時候不得不低頭啊!……”,
老管家步履蹣跚,老淚縱橫,
“我已經把四奶奶,卷好了,等會你就可以把這個苦命的女人葬在亂葬崗了……”,
陳夜無聲地走着,像走在一個夢裏,一個可怕的夢裏,這裏一片漆黑,一片陰冷……
在一處向陽的山坳里,陳夜找到一棵老槐樹,那是陳夜在兒時經常去玩耍的地方,和他一起玩耍的還有夢月……那個時候,夢月總愛說的一句話就是,“人生如雲煙,槐樹春常在……”,
他多麼希望母親依然像兒時那樣,做好飯,再喊一聲“夜夜!吃飯了!……”,然而,人生真的像過往雲煙,總會悄悄散去……
陳夜小心翼翼地把四姨太的“仙體”,放到老槐樹下,便開始吃力地挖着土坑……
突然,一片黑雲悄然而至,晴空裏“轟”然一聲巨響,一道霹靂帶着閃電瞬間碾壓而來!!
頓時,亂葬崗上一片黑暗……淅淅瀝瀝的小雨一陣陣接踵而開,如悲哀的嗚咽,如送行的凄離……
陳夜抬頭看去,只見一道閃電,撕裂着,從遙遠的天際,循序襲來,它直直地,呼嘯着,猶如一條遊動的火龍,
“嘭!”,陳夜眼前頓時一片火海……,
等他再次睜開眼睛,老槐樹依然被閃電劈做兩半,有一半卻泰然挺立在濃煙中,而另一半則燃燒着,慢慢倒了下來……那裏正是陳夜放他娘的地方……而此時火焰藉著火勢,瞬間就點燃了老槐樹底下的四姨太的屍體……
也就在一瞬間的功夫,陳夜幾乎還沒反應過來,等他爬出土坑,來到老槐樹下的時候,地下就只剩下了一堆灰白色的骨灰了……
陳夜有點悲痛欲絕!……
他呆站在那裏,心中有萬般滋味在翻滾!
“你娘和老爺一生相濡以沫,恩愛有加,她這樣以身殉情,當然是想和老爺葬在一起了!……”,忽然,老管家的話再次回蕩在耳際……
“難道?這是天意?……”,
陳夜忽然驚醒,他眼珠一轉,計上心來……
陳夜把貼身的衣服脫了下來,小心地把地上四姨太的骨灰包了起來,然後揣進了自己的懷裏,……
陳夜看了看自己挖好的土坑,有些哭笑不得,……
“挖都挖了,總不能白白埋個空墳吧!……再說了,要是他們問起來?……也得有個交代不是……”,
陳夜想着,便跑回自己在亂葬崗生活的院子,找了幾件四姨太生前穿過的衣服,匆匆埋在了土坑內,也算是做了個衣冠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