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兩個不同次元里的人
顧一樣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生之年竟然還要經歷這樣的場面。
一個才剛二十一歲的女孩兒,會衝到另一個女人的面前聲稱自己懷孕了,以肚子裏的孩子為理由,要求談判。
而談判的標的是那個讓她懷孕的男人到底屬於誰?
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這樣可笑的事?
顧一樣覺得荒謬至極。
可趙嘉顯然是認真的。
“姐,我書讀的不如你多,懂得也不如你多,我只知道他是孩子的爸爸,孩子不能沒有爸爸,相信你也是講道理的人,對吧。”
她說話的時候總是習慣性把手放在自己的小腹。雖然她的肚子還並沒有因為懷孕而顯出明顯的形狀。但她的姿態已經非常像一個正在驕傲的為肚子裏的孩子而戰鬥的年輕媽媽了。
從時間上來算,如果她現在明確知道自己已經懷孕了,那麼上一次陸鹿發現余木戎和她出軌這件事早就不是他們第一次做那種事兒了。
天知道余木戎這個爛人到底背着陸鹿和這個一言難盡的小姑娘亂搞了多久。
幸虧陸鹿到底是在領結婚證之前發現了,能夠及時止損。
不然結婚證一領,離婚還得冷靜,這理找誰說去?
顧一樣只覺得一陣一陣的頭暈。
“你等一下,小妹妹,我們鹿已經和余木戎分手了,徹底分手了。分手什麼意思你懂嗎?就是說他倆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你和余木戎的事兒不關我們鹿的事兒。你和余木戎愛怎樣怎樣,愛幹嘛幹嘛。和我們沒關係。你根本犯不着來找我們,明白嗎?如果余木戎不想做你肚子裏的孩子的爸爸,或者做不好,甭管怎樣吧,你應該直接去找余木戎談。你找我們鹿有什麼用呢?”
她還試圖掰開揉碎了,和這個小女孩講一講道理。
沒想到小女孩還挺橫。
“我在和陸姐說話,不相關的人能不能不要插嘴?”
每當她和顧一樣說話的時候,她總是會莫名其妙地恢復許多精氣神,簡直跟磕了什麼還原葯一樣,眼睛裏還會閃現出許多優越感。
“陸姐,你看,我和木戎已經有孩子了。你哪兒都比我好,你什麼都有,可我只有木戎和肚子裏的這個孩子。我家是農村的,別的我什麼都不懂,我就只懂得一條,我和他有了孩子,他就是我男人。我這輩子認定他也跟定他了。你能不能就成全我,不要再和他來往了?”
顧一樣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自己是該生氣才好,還是該樂出聲才好。
她這輩子還從來沒有被一個比自己小四五歲的後輩小丫頭這樣懟過。
可是她根本都來不及關注趙嘉到底和她說了什麼。
這個小女孩和陸鹿說話時字字句句透露出的邏輯和信條讓她感到匪夷所思。
她甚至都不敢相信趙嘉竟然和她們是同一個時代的人。
趙嘉明明比她們更年輕,應該能夠接受到更現代化的信息,具備更新潮更多元的想法才對。
可顧一樣卻覺得這個坐在她們對面正對她們口若懸河夸夸其談的女孩像一個從封建社會沉睡到現在才突然詐屍的怪物,所說出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散發著陳腐的氣味,就差要把“三從四德,夫為妻綱,從一而終”從土裏挖出來重新晒晒。
可……真要講“三從四德,夫為妻綱,從一而終”,為什麼又要和別人的未婚夫未婚先孕呢?
顧一樣覺得自己差點都要被這種邏輯鬼才擊倒在地。
但陸鹿的反應就和她完全不一樣。
陸鹿明顯更冷靜。
或者說,沒有她這麼少見多怪吧。
她也並沒有受到什麼驚嚇,或是表現出什麼明顯的情緒,從頭到尾只是安靜的聽趙嘉說著,既不點頭,也不搖頭,沒有任何錶情,不置可否。
以至於顧一樣一度有點懷疑她到底有沒有在聽趙嘉說話。
直到趙嘉再三地要求她。
“姐,你就給我一句準話,讓我安心吧。”
陸鹿才像驟然從放空狀態中回神來一樣。
“可以呀,沒問題。我本來就不想和他再有什麼往來。我和他沒任何關係了。你既然這麼喜歡他,就和他好好過日子吧。祝你們幸福。”
她淡淡地說了這麼幾句話,完全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趙嘉明顯沒有想到她會是這樣的反應,像蓄足了勁的一拳狠狠打在了棉花上,所有的勁力都被卸掉了,茫然無措了好一陣,明顯有些焦躁的扯着嗓子說了一句:
“可是他還一直給你送花啊。”
“他要送,我有什麼辦法。”
陸鹿無所謂的聳了聳肩。
“反正買花的錢我全都已經轉給他了,只當那些花是我自己買來討自己開心的。我不收他的禮。他以後歸你管,他喜歡給別人送花也好,又喜歡了別人也好,你就自己多上心吧。要實在管不住,也別找我問了。找點有經驗有本事的問才是正道不是。不然你都管不了他,難道我管得了嗎。”
她說完徑直站起身,左手顧一樣,右手行李箱,揚長而走,完全不管被扔在身後的小姑娘臉上是怎樣震驚的表情。
顧一樣也是震驚的。
陸鹿輕易不會開口懟人。
尤其不會當面不給人留臉。
她一直都覺得陸鹿的性格是不是也太過綿軟了,所以才導致陸鹿會被余木戎這樣的爛人欺負,甚至被趙嘉這樣的年輕小姑娘帶球打上門來。
可現在看來,她可能誤判了。
陸鹿也有可能是單純嫌這些事兒實在太過無聊,所以才輕易不開口,開口就必殺。
一直到了飛機上,顧一樣也還是覺得很好笑。
“余木戎那種爛人到底有什麼好的?好好一個小姑娘怎麼這麼挖空心思得想要抓住那種人型自走垃圾呢?年紀輕輕有手有腳,有精力有熱情放在什麼能夠提升自我的正經事兒上不好?”
她一邊玩她的PSP,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和陸鹿聊天。
陸鹿把視線從手裏的書上挪到她臉上,輕笑了一聲。
“你覺得她不可理喻,她還覺得你是沒男人要的‘老女人’,一邊空虛寂寞生活凄苦,一邊鴨子死了嘴還硬假裝自己有事業心生活充實不需要男人也沒問題呢。”
她頓了一下才又接著說。
“你沒發現她每次和你說話都特別有底氣,看你的眼神都自信得發光嗎?你呀,工作幾年,年薪幾十萬,在行業里做到什麼高度,取得什麼成就,這些對她來說根本一文不名,遠不如她現在有男人有孩子‘成功’。你們根本是兩個不同次元里的人。你琢磨她到底怎麼想的幹嘛呢。是工作不夠忙,還是遊戲不好玩了,浪不浪費時間?”
顧一樣聞言呆怔良久,彷彿驟然間被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看見了來自異次元的不可理解的生物與文明,一時啼笑皆非,一時卻又感到無限悲涼。
當然,很快她就沒閑工夫為這個無法理解的小姑娘的事兒心情複雜了。
抵達S市的當晚,她收到了一條周文淵發來的微信消息。
寥寥數語,就把她的整個帶薪假完全毀掉了的消息。
就因為這一條消息,顧一樣真的後悔自己休假為什麼不關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