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莫名有點“欠揍”
顧一樣坐在沙發上，看着剛從工商局拿回來的那一頁“注意事項說明”，覺得自己的頭簡直大了兩三圈。
陸鹿坐在她旁邊，抱着個素描本，用鉛筆在上面寫寫畫畫。
“你真的想好要把賬號都註銷掉了？”顧一樣頭暈眼花地把那張字印得密密麻麻的紙往旁邊一扔，決定換個問題調節一下自己快要爆炸的大腦。
陸鹿頭也不抬，專註地盯着素描本：“不是要。我已經註銷掉了。”
“啊？”顧一樣原地跳起，“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不知道？？”
“你把版權拿回來那天晚上。”陸鹿終於放下手裏的筆和素描本，“之前版權在公司，能不能開天窗我說了不算。版權拿回來了我還有什麼顧慮。想銷號就銷號咯。”
顧一樣原地震驚了半分鐘，覺得自己彷彿一塊對自己認知有誤差的化石。
“……你們畫手大大是不是都這麼任性啊？那麼多關注啊、讀者留言啊，你說銷號就銷號，就這麼全沒啦？”
陸鹿把熊先生抱過來，臉藏進熊先生威武雄壯的胸毛里。
“我就是不想要那麼多人關注我。我想安安靜靜地畫自己想畫的東西。”
顧一樣無語凝噎。
“你這真的是……親者痛仇者快啊！”她憤憤地拍了好幾下大腿，“你怎麼都不先跟我商量商量呢！”
陸鹿理直氣壯：“先跟你商量你肯定就不讓我刪了啊！”
顧一樣喪氣地從另一側歪倒在熊先生肩膀上。
她其實大概能理解陸鹿為什麼要做出銷號這麼激烈的事情。
離開文淵漫畫一個星期後，她才終於第一次從陸鹿口中得知二部給《熊先生和小女孩》以及陸鹿“量身打造”的營銷方案到底是什麼。
他們直接公開了陸鹿的身份，不但在營銷號上發了好幾篇把《熊先生》和余木戎強行關聯到一起的通稿，直接暗示《熊先生》這部漫畫是陸鹿對她和余木戎、趙嘉那段三角關係的“內涵”，以及離開余木戎投入李俊熙這個知名高富帥懷抱的“心路歷程”，而且還把陸鹿的照片發得全網到處都是，要給陸鹿打造什麼“美女漫畫家”的人設。
這一套營銷手段的確在短時間之內吸引了相當獵奇的目光，不少人懷抱着“吃瓜”的心態湧進來，卻並不是真的有多麼真心誠意想要看這部漫畫，而是來圍觀陸鹿本人的，想看的其實是“才情美女周旋於霸道總裁和富二代公子哥兒之間”的惡俗狗血。
資本並不在乎讀者的質量高低，只要這些人能帶來流量和銷量，就能讓資本賺到錢。
但這種營銷方式對陸鹿這種會“在意”的作者而言，卻完全是致命打擊。
顧一樣簡直不敢想像那段時間陸鹿到底是怎麼熬過來的。
每天白天要上班，晚上要熬夜趕稿，打開連載頁面看看讀者留言吧，又各種夾雜着對自己私隱的八卦窺探……而這種時候，她這個最要好的朋友，卻還在拚命拱火跟陸鹿吵架。
那時候她實在太自我中心了，完全陷在“我是對的，我為你好，你為什麼不理解”的魔障里，一心一意想要陸鹿承認她接受她，竟然絲毫也沒發現她的朋友到底都在經歷着什麼。
顧一樣真是腸子都要悔青了。
好在她把熊先生的版權從周文淵手裏要回來了。
這大概是她近期做的最正確的一件事。
顧一樣覺得周文淵之所以沒有太為難她就把《熊先生》的版權還給她了，大約也是因為心裏很清楚，二部對《熊先生》的運營確實是有問題的。二部其他的作品都可以把作者當成一次性損耗用品，壓榨殆盡直接拋棄，但《熊先生》畢竟不是這樣的作品。《熊先生》的個人風格太強烈，是典型的個人創作個人表達，與身為作者的陸鹿高度綁定，一旦陸鹿崩潰了無法繼續，這個IP的價值就會受到極大的損害，公司即便空拿着版權也沒有太多意義——除了單純噁心人之外。這樣的作品如果中途換畫手，讀者是絕對不會買賬的。
但即便如此，這種從大白鯊嘴裏往外搶肉的事，大概也不可複製。
顧一樣確實覺得自己相當僥倖。
“那你接下來什麼打算？你還要繼續畫《熊先生》嗎？”她有一點擔憂地問陸鹿。
陸鹿想了想說：“畫啊。為什麼不畫？這是我的作品。”
她重新把素描本拿起來，翻到新的一頁，飛快地畫了一隻拿着棒棒糖的熊先生。
“但我想按自己的步調慢慢自己畫著。有沒有人看的事，暫時先不想了。”
“那給我看總可以吧？我幫你內測！”顧一樣趕緊狗腿地湊上去，強烈要求搶先看更新的特權。
陸鹿那鉛筆屁股戳她的額頭。
“你先琢磨明白你那工作室註冊的事吧，我看你都焦頭爛額一個星期了。你到底卡在哪兒了？不然你上樓問問沈磊去。他不是自己有公司嗎，這種事他肯定知道吧。”
“……幹嘛問他去啊，工商局的這個注意事項說明啥的我都拿回來了，我就是需要研究一下。”顧一樣趕緊心虛地把那一張密密麻麻的紙重新捧起來。
她和二部的對決可以說就算是徹徹底底的輸了。
雖然很不甘心，但顧一樣必須承認。
在現在這個環境，需要精雕細琢的永遠打不贏低成本賺快錢的，除非自己本身就是壟斷型大資本。當二部明確亮出熱門類型衝量這種“絕招”的時候，這種較量就已經毫無意義了。
顧一樣覺得，輸了就是輸了，她也沒什麼好輸不起的。
但她不願意就這麼算了。
她還沒有死心。
沈磊曾經說她不如用能賺錢的作品來養她的初心。
她仔細地想，覺得這個策略依然是正確的。
她想再努力嘗試一次。
這一次，她不要受制於人。
她要完完全全能夠自己做主，哪怕從零開始，一步一步慢慢往前走，只要方向是正確的，她相信總能有所成果。
所以，她要成立她自己的漫畫工作室。
“你說咱們這工作室註冊好了以後，第一部作品咱們做什麼啊？你有什麼好的想法沒有了？”
她把腦袋湊過去，一邊看陸鹿在素描本上塗塗抹抹，一邊挖掘腦洞。
陸鹿筆尖頓了一下，開口剛想和她說什麼。
忽然一陣門鈴聲打斷了她們。
顧一樣一骨碌從沙發上滾下地，找被踹到沙發底下的拖鞋又還耽擱了幾分鐘，等好不容易跑到大門口從貓眼往外看了一眼，就看見沈磊那張莫名有點“欠揍”的臉出現在大門的另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