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四章 誰才是那個人
滄州本是楚國北方要塞,由靖王府管轄,當年因為楚皇殺了靖王世子,靖王一怒之下投了秦國。
於是這裏便成了秦國的滄州郡。
如今靖王被秦皇封為南王,居住在原楚國的都城裏,但為了確保自己與部屬的安全,還是在滄州留下了大量軍隊。
滄州城裏更是秘密儲備了很多糧草與軍械,還有很多暗井,一旦起兵,即便秦軍圍城,也能支撐數年。
王府里忽然響起腳步聲。
書房的門被推開,秦皇走了進來。
從不離開咸陽城的他,居然來到了千里之外的滄州。
本應在南都的靖王,竟然也出現在秦皇的身後。
隨秦皇、靖王一道到來的還有很多秦軍高手,以及……郭逸懷這位曾經的靖王世子曾經的部屬。
在舊王府的書房之內,秦皇屏退了身後所有的人,他站在這裏久久沒有說話。
滄州城的一切,包括軍隊、糧草、地道甚至軍官與謀士,都是郭逸懷留給她的,而她卻是想幫自己。
“她曾經來過這裏。”
他對靖王問道。
靖王應道:“是的,陛下。”
秦皇再次拿起桌上的一本筆記翻看,再次沉默不語。
……
景天在楚皇的皇宮被燒死了!很多人這樣認為,但是有人不這樣認為。
除了景天的失蹤,還有一個重量級的人也失蹤了,他是一個太監,但實際上他是恆東。
……
無比廣袤的碧藍海面上,有一個很小的黑點。
隨着海鳥從高空向海面飛去,那個小黑點越來越近,直至被看清楚,原來是個人。
那人穿着太監的衣服,背着雙手,在平靜的海面上緩步行走。
他的臉被曬的有些黑,不再像當年那般蒼白,眉宇間的那抹沉鬱,也被陽光驅散,顯得開朗了很多。
他感應到海鳥的靠近,抬頭向天空看了一眼,眼裏沒有什麼多餘的情緒。
碧藍的海面上上他的身後跟隨者一艘巨大的海船,如果從高空看過去,海船的身後漸漸出現了無數條極細的白線。
一道白線便是一艘巨船。
白線至少有百餘條,那便是百餘艘巨船。
那人行走在海面上,看似緩慢,竟要比這些巨船更快。
百餘艘巨船組成的船隊,就這樣跟着他向著大海深處進發。
……
極天鼎幻境中似乎過去了十多天,湛藍的天空裏出現了更深的藍,那是幻境裏的大海。看似單調的大海,其實很複雜,如果你願意仔細觀察,便會發現海水分了無數層,有着濃淡不一、味道不同的色彩與質感。
如果有風來,大海便會變得調皮很多,繼而狂暴,如果安靜時,則會像透明的鏡子般令人心悸。
更何況大海里有各種稀奇古怪的魚與飛鳥,還有吃魚與飛鳥的海獸,還有很多島,甚至還有別的大陸。
恆東的船隊抵達了兩處異大陸,暫時沒有深入探險,而這時候他已經離開趙國二十年。
一天傍晚,他有些無聊,潛入海底抓了一隻巨大的海龜,給每艘船都分了些龜肉。
海龜的肉怎麼做都有些粗礪難嚼,但如果烤來吃,別有一番風味,就像是剛風乾幾天的生牛肉。
恆東躺在竹椅上,喝着美酒,嚼着龜肉,眯着眼睛,吹着海風,很是快活。
遠方的海面上忽然生起一道煙花。
他微微眯眼。
海商送來了最新的消息。
趙太后病死了。
事實上,這已經是七十天前發生的事情。
恆東沉默了會兒,把嘴裏的龜肉吐到甲板上,說道:“太難吃了。”
然後他提着酒壺去到甲板的最後方,那裏被船艙的陰影覆蓋著。
恆東在那片陰影里站了一夜。
也不知道那壺酒他是自己喝了,還是灑進了海里。
第二天,當年那些緝事廠的官員、如今海上的各方霸主們趕到了這片海域。
他們只有一個問題:“大人,回嗎?”
恆東看着海那邊平靜說道:“認識的都快死光了,回去做什麼?”
……
沒有任何意外。
趙太后死後不到三年,趙國便被秦國所滅,趙國皇帝被封為河間郡王。
很多人都在暗中猜想,秦皇陛下做的如此刻意,怕不是想激怒那位消失已久的恆公公,把他引出來。
就像世人對楚皇的評價,趙國亡國后,人們才開始懷念那位恆公公,然而時已晚矣。
緊接着,秦國用了一年時間便滅了齊國,又用了四年時間,把逃至北荒的蠻人部落趕盡殺絕。
至此天下一統,秦皇成為了最後的勝利者。
他的視線投向了東南方,數百裡外的一座山。
秦皇已經忘記了很多事情,但他沒有忘記在這個世界聽到的第一句話。
“不管用什麼方法,如果能統一大陸,成為天下共主,便能得到神使認可,獲得青銅鼎,得到長生仙籙。”
那座山叫做不周山。
山裏有座廟。
傳說神使就在那個廟裏。
只是從來沒有人看見過,因為沒有人能夠靠近那座廟。
這些年秦皇暗中派了很多人去不周山,沒有一個人能夠回來。
這越發堅定了他的信心。
他決定封禪不周山。
……
但是這座山上其實並非只有一座廟,這裏還有人。
住在這裏的人還不少,至少有三人!兩男一女。
景天似乎在這裏住了很久,一開始他來到這裏的時候,山上只有一個人,一柄劍。
那人看到他之後對他笑了。
“你總算來了,我等了你很久了。”
景天感嘆道:“是啊,很久了,我的確應該早點來,不過是……被耽擱了!”
幾年之後,山上再次來了一個人,卻是一個女人,三人之間都認識,相互對視而笑。
“其實你應該早點來!”景天說道。
“我想再努力一下。”明蘭說道。
“我不知道你跟仙師閣的關係,我也不想問,但你說過要幫我,卻在顧寒軍那邊花了很大的力氣,我的確有點不太相信你了!”景天說道。
“你的確應該懷疑我,但你現在還是選擇相信我不是嗎?”明蘭看着他笑。
景天點頭道:“沒錯,我還是相信你,因為我知道你跟我一樣都知道,我的對手根本不是顧寒軍,而是在這裏的那個人!”
明蘭說道:“那麼你見到那個人了嗎?”
景天看向另一頭的方岳說道:“你應該問他,他比我來得早。”
方岳卻在搖頭,那意思再明白不過了。
明蘭看着景天說道:“你確定他一定會出現嗎?”
“是的,因為顧寒軍就要來了,他也就要出現了!”
……
從咸陽到不周山之間是莽莽群山,道路難行,密林難防。
從秦皇決意封禪的那天開始,秦國徵發了數百萬民工,破山毀林運石,開始修建一條大道。那條道路被命名為通天大道,寬三里,以夯泥為基,碎石為面,大道兩側二十里內被盡數清空,工程之浩大難以想像。
為了修築這條大道,秦國橫徵暴斂,役民如奴,殘暴的統治激起無數次起義,最後都被秦國鐵騎血腥的鎮壓了下去。數十萬名民工與數量差不多的義軍屍體就被埋在道路兩側的泥土裏。
第二年秋天,通天大道便修好了,秦皇沒有再多等一天,便宣佈封禪大典正式開始。
數萬鐵騎與更多數量的軍隊、隨侍,拱衛着那座黑色的巨輦,緩緩行出咸陽城,走上了通天大道。
如此規模的隊伍,只用了九天時間便來到了不周山下,可以想見秦皇是何等樣的迫切。
這時候正是秋深時節,不周山裡滿山紅葉,如燃燒的雲朵一般,很是漂亮。
秦皇沐浴更衣,焚香禱告,走上石階。
他已經很老了,滿頭白髮,眼神冷酷如前,黑袍里散發出來的霸氣彷彿實質一般。
數十萬人在他身後跪下,如潮水一般。
曾經有人提醒過他他可能會忘記很多事情,比如某個名字。
秦皇確實已經不記得那個名字,但他總覺得有人會出現。
這種感覺非常不好,所以他按捺住性子,等了近兩年時間,也要先修好這條通天大道。
他要先把那些反對自己的人都殺死,要清空通天大道兩側的所有山野,確保沒有人會打擾封禪。
通天大道上沒有刺客出現,他不再擔心。
這裏有數萬重騎,高手無數,就算是十個當年的墨公聯手,也不可能突破重圍殺到山上。
秦皇離峰頂越來越近,有座小廟隱隱可見。
數十名黑衣強者跟在他的身後,警惕地注視着四周。
這些強者都經過極嚴密的挑選,對秦皇無比忠誠,而且強大勇敢。
秦皇對那座廟與神使的傳說還是懷着戒心,就像對任何無法掌握的人與事一樣。
那些始終沒有歸來的死士,讓他有些不安。
沒有任何意外發生。
道路盡頭出現一座小廟。
秦皇的呼吸變得有些急促。
那是一座建在大石之上的小廟,面門衝著北方,而北方則是咸陽的方向,這似乎正預示着什麼。
秦皇將要獲得最後的勝利,仙籙將有他顧寒軍繼續留在仙師閣內。
成功己經是一個可以預期的事情,秦皇卻顯得並不輕鬆。
很多人在奪鼎道大會開始之前便想到了的事情應該是這樣的。
只是人們想不明白,恆東為何會忽然放棄趙國的大好局面,乘舟出海,就此不理世事?
最重要的是,景天到底藏在哪裏,難道他就準備這麼眼睜睜看着秦皇問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