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七章 遊山玩水的太監
箭雨是殺不死白青的。
數百名秦軍高手不畏生死地撲了過去,如潮水一般淹沒了白青的身影。
潮水看着恐怖,但想要瞬間吞噬礁石,也是很難做到的事情。
白青就像是一方礁石,潮水在他的身上拍成血色的泡沫,偶爾他會消失,但最終又會出現。
這場血腥而殘酷的圍攻持續了整整半天時間。
殿裏到處都是屍體與斷折的弩箭。
秦國方面付出了一百餘名高手死去的代價,白青終於不行了。
“我不是不行,只是有些累,這些天沒有睡好。”
白青坐在地上,一面咳着一面說道。
每咳一聲,他身上的血水便會濺起一些,看着很是血腥。
顧寒軍看着他嘲弄說道:“你真把自己當成了一名刺客,就算你還記得外面的事情,依然還是迷了途。”
白青說道:“我這不算什麼,但你居然真把自己當成了皇帝,註定了你沒有任何前途。”
顧寒軍沉聲說道:“鹿鳴谷的修行只在個人,我們仙師閣卻願意帶領整個人族向前,這才是真正的領袖,無論在這裏還是在外面,歷史都將證明,哪種才是真正的大道。”
白青說道:“要不是極天鼎限制了境界上限,我早就已經殺了你,難道你要去帶領幽冥鬼妖向前?”
顧寒軍冷笑說道:“難道境界高便能為所欲為?便能號令群雄?”
“如果在外面,我修至大乘無欲境界,自然是想殺誰就殺誰,不然你們仙師閣領袖同道,咋不去把雪域妖姬殺了?”
白青向前身前吐了口帶血的唾沫,疲憊問道:“居然會問這種問題,你白痴啊?”
顧寒軍神情微變,強行壓抑住怒意,問道:“告訴我景天在哪裏?”
白青更加莫名其妙,說道:“問我這個問題,難道你真是白痴?”
說完這句話,他一掌拍落頭頂,就此死去。
然後,他在極天鼎邊睜開眼睛,醒了過來。
剛好是暮時,有些紅艷的夕陽光線落在緩緩轉動的極天鼎上,那些河流彷彿是血一般。
十餘名問道者的視線落在他的身上,有些敬畏,有些嫉恨。
在那個世界裏,白青殺的人最多,戰力最可怕,死的也最壯烈。
白青沒有理會這些視線,看着極天鼎里的血河與紅山,沉默了一會兒,不知道在想什麼。
或者有感悟,或者有不舍,或者有遺憾,最終他什麼都沒有表現出來。
他站起身,扶着腰向洞外走去,不停地抱怨着。
“坐了這麼久,真累……怎麼就沒人想過弄個靠背什麼的……啊啊……有兩隻手的感覺真奇怪啊。”
“……還是你們比較聰明,竟然躲起來,但我們的道不同,方岳,有機會咱們在較量較量吧。”
咸陽皇宮裏的這場血戰,現實世界裏的修行者們都看到了,沒有錯過任何細節,包括顧寒軍與白青最後的對話。
看着滿地屍體,與坐在其間、已經沒有呼吸的白青,迴音谷外安靜了很長時間。
所有人都默默思忖着那番對話,越想越覺得有道理。
仙師閣似乎作為了所有修仙正道的領袖,他們講究入世,通過朝廷、官員、軍隊把自己的影響力滲透到人間的每個角落裏,試圖帶領整個流雲仙域的人族向前,
但是其他的修仙宗門哪?他們又是為了什麼?假如修為高就可以為所欲為!這似乎也沒有什麼錯啊?
修仙不就是逆天行事嗎?不就是為了追求更加強大嗎?否則修仙修個什麼勁哪?
白青離開了幻境,今天還在裏面——那場大火之後,幻境裏的人們都在猜測他的生死,現實世界裏的人們自然知道他還活着——坐在極天鼎旁的他還沒有醒來,仿若睡著了。
只不過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裏,極天鼎的半空之中一直都沒有他的蹤跡,這真是令人震驚。
楚國皇宮裏多了處廢墟,少了個皇帝,這裏的情境也沒人願意看。
秦國在黑衣人刺客死hou進入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平穩發展期。齊國商人們開拓出了數條新海路,對異大陸的狂熱讓對海洋的進軍呈現出波瀾壯闊的局面。
奈何修行者們對這種事情不感興趣,對齊國學宮的辯論、那位雲棲先生也沒有什麼興趣,所以它更多的時候都留在了趙國。
……
趙國的朝局看似平穩,實則雲譎波詭。
就像顧寒軍期待的那樣,趙國的小皇帝總是會長大的,劇情自然會精彩起來。
在過去的五年時間裏,那位少年天子變成了青年,漸漸快要成年。
他表現的非常優秀,對太後娘娘極為孝順、乖巧,而且任誰看來都是發自內心,絕無虛假,他對恆公公也頗為尊重,以長輩事之。
可能是因為這些原因,恆公公與太后對少年天子的束縛漸漸寬鬆,他與朝臣、文士接觸的機會越來越多,甚至隱隱有了自己班底的雛形。
按道理來說,至少恆公公應該會警惕這樣的動向,但不知為何他完全不關心此事,帶着緹騎與下屬常年在各州郡里巡視,或者說遊山玩水!
太監不得離開都城的規矩,對他來說完全沒有任何意義。
在遊山玩水的同時,恆公公順便還做了些事情。
比如監修水利,處理民生,佈置軍防,懲治官員,欺男霸寶,大肆撈錢……
民怨沸騰談不上,物議卻是難免,直到楚國裴大將軍病逝,趙國七路輕騎圍攻西大營,一戰而成功,這時候整個天下才知道,原來過去的五年時間裏,恆公公一直在籌劃着這件大事!
是的,這場戰爭的勝利者是秦國。
秦國皇帝得到了大半個楚國的疆域,但最肥沃的東野與地勢最為要害的西大營卻落在了趙國的手裏。
……
楚國皇宮失火的消息傳到西大營時,恆東正在中軍帳的地圖前,與趙國的將領們商討,日後若要北進咸陽,西氓山裏的舊直道究竟能發揮多大作用。
聽到這個消息后,他沉默了會兒,揮手示意眾將離開,然後來到帳后的房間裏。
“你們的皇帝死了。”他對那名太監與妓~女說道。
那名妓者姑娘有些茫然,不知該說些什麼。那名太監則是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他是個苦命的窮孩子,在皇宮裏也很受欺負,如果不是那年有人想燒皇宮時喊了一嗓子,得了皇帝陛下的信任,哪有機會過上這麼多年的好日子。
“看樣子你們的皇帝很喜歡你們,臨死之前還想着給你們謀條活路,送到了我這裏。”
恆東看着他們說道:“我本想殺了你們讓他失望一下,但你們畢竟是禮物,而我從來沒有拒收禮物的習慣。”
整個趙國包括齊國,想給何公公送禮的人難以計數,敢強行給他送禮的人卻只有景天一人。
收了禮物不代表要用,對何霑來說處置也不是什麼難事。
他打算讓下屬把這名太監和妓~女送到齊國,再讓齊商送至海上,覓一小島幸福過完此生便是。
他有些不滿意的是,既然景天到最後讓自己來處置這些事情,往年為何從來不聯繫自己,而且為何不向趙國投降,偏要降給秦國?
我和你不熟,但我卻知道你有自己的想法,你既然如此決定,那必然是有道理的。
帶着這樣的疑問,恆東回到了趙國都城。
在長街上,車隊罕見地得到了民眾的夾道歡迎,車旁的緹騎們臉色有些怪異,心想這是怎麼了?
開邊拓土毫無疑問是最大的功績,即便是再恨他的人,在這種時刻也只能保持沉默。
恆東沒有什麼感覺,也不在乎,車窗外傳來的歡呼聲對他來說與緝事廠里那些官員的慘號聲沒有什麼區別。
他還在想着那件事。
走進御書房,少年皇帝迎了上來,神情真摯說道:“叔父辛苦了。”
恆東忽然說道:“我想明白了。”
皇帝神情微變,強自保持鎮定,說道:“叔父想明白了何事。”
何霑沒有理他,自顧自說道:“原來是因為那位隱姓埋名的郡主……”
皇帝越發覺得奇怪,卻不好再問什麼。
恆東收攏心神,來到御書房的書架前,拉開那道簾幕,露出後方那張極大的地圖。
看着地圖,他沉默了片刻,提筆把趙境的某處做上了標識。
這樣的標識在地圖上已經有很多,但還有更多的空白處在靜靜等待着。
“都說這次西大營之役勝在我深謀遠慮,不動聲色,誰都不知道這是我與先帝十五年前便已經擬好的方略。”
恆東看着少年皇帝說道:“做任何事情都應該謀定而後動,想明白了再做。”
少年皇帝沉默不語,心想既然是先皇的功勞,你又有何資格來教訓我?
“也不知道楚皇是真的放火自焚,還是被朝臣害死,又或者是借火而遁。”
恆東走到桌前,給自己倒了碗茶喝了,接著說道:“但不管他是真死假死,對現在的楚人來說,他就是死了,再也翻不起什麼浪花。”
少年皇帝聞言心驚,覺得這番話是在警告自己,不敢繼續沉默,說道:“叔父明見。”
恆東轉而看向小皇帝,他的眼光不帶有絲毫的感情,但卻有有很多話藏在眼神當中。
小皇帝自然是無法讀懂那裏面的含義。
提尕只是感到害怕,不知道這位太監在想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