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沙子塑成的花朵再次出現……
第五十二章:沙子塑成的花朵再次出現……
李兆死在了我車裏。
那場面很容易讓人做噩夢——他平躺在後座上,腦袋耷拉到了前後座之間的空當中,雙眼血紅,瞪得很大。
我和漿汁兒都跳下車來,漿汁兒朝後面的車使勁揮手,喊道:“死人啦!死人啦!——”
大家陸續跑過來。
張回第一個衝到了我的車前。果然是警察出身,他仔仔細細查看李兆的屍體,最後確認沒有傷口,沒有血跡。
那他是怎麼死的?中暑脫水死亡?看錶情,他更像被嚇死的。
這是我們在迷魂地里,團隊裏出現的第二次死亡事件。
大家沒敢湊上前,都站在遠處,一言不發。漿汁兒也站得遠遠的,她嚇哭了。
張回圍着我的車轉了一圈,對我喊道:“周老大!”
我趕緊走過去,問張回:“怎麼了?”
他說:“那雙方孔銅錢的鞋印出現了……”
我低頭看了看,果然,我的車門下再次出現了那雙方孔銅錢鞋印!
他說:“還有……”
說到這兒,他蹲下身來,指了指車下:“你看。”
我也蹲下來,順着他的手指看去,乾燥的鹽殼地上,李兆死屍下面的位置,竟然又出現了一個用沙子雕成的花朵!
羅布泊是誰的家?
我們不知道。
我們冒冒失失就闖進來了,一直沒看到他的身影,他深藏不露,不知道躲在什麼地方緊緊跟隨着我們,觀察着我們。
我們無知地認為這個地方沒有主人,只是一片沒人管的不毛之地,卻不知道已經惹怒了他,當我們進入腹地之後,他開始殺人了。
每次殺人,他都留下沙子雕成的花,作為某種標記,那是在暗示和警告我們,我們將一個接一個地死去……
我忽然想到,還有一種可能——這些標記是我們團隊的某個人製造的,也許,他或者她的真實身份是個雕塑家,或者某種手工藝製造者。
這個人戴着一個正常的面具,其實內心極度兇殘,極度變態,他混入我們的團隊,然後藉助充斥着死亡氣息的羅布泊,把同伴一個個幹掉……
這個人是誰?
漿汁兒?她沒那麼深邃,她在愛情上的幼稚,足以顯露出她的清淺。最重要的是,她曾經恨恨地對我表示過,她很想殺死情敵孟小帥。一個真正的殺人狂,絕不會告訴你他想殺人的。
布布?
她千里迢迢來尋找老公,眼睛裏只有焦急和盼望。
孟小帥?
這個女孩心直口快,其實很陽光,內心沒有任何看不見的死角。
幾個女性中,只有衣舞的氣質比較接近殺人狂,但是她死了。
白欣欣?
這傢伙毫不掩飾他的自私,而殺人狂給人的感覺,往往很老實,很善良。
魏早?
這個人受過部隊的洗禮,不應該是法盲。而且他有上進心。
帕萬?
他的年齡太小了,不會有那麼狠的心機,迷路之後,他嘴上長滿了水泡,那不是化妝化出來的,能看出他很自責,很愧疚,很着急。殺人狂是不希望找到出路的。
張回?
我越來越相信張回是個警察,沒聽過哪個警察是殺人狂。
號外?
他愛狗,一般說來,這樣的人不會那麼仇恨生命。
徐爾戈?
他要是殺人,只會殺孟小帥,不可能殺衣舞和李兆。
鄭太原?
我一點都不了解他……
陌生讓人最不信任。
也許,漿汁兒故意製造了一個情敵,並表示要殺她,偽裝清淺。
也許,布布的老公根本不存在,她用不存在的老公做殺人的遮掩。
也許,孟小帥的直率性格只是一個假象,真實的靈魂卻七拐八彎。
也許,白欣欣的好色也是偽裝的,為了大家看得清清楚楚,其實他只喜歡女人的屍體。
也許,魏早根本沒有當過兵,他為大家做的一切,都是一種偽裝。
也許,帕萬其實會說話。
也許,張回是個變態警察。
也許,號外正因為對人充滿仇恨才愛狗。
也許,徐爾戈殺掉衣舞和李兆,只為了以後殺死孟小帥混淆視聽……
我輕輕碰了一下這朵沙子雕成的花,它立即就變成了一堆散沙,不復存在了。然後,我和張回把李兆從車裏抬下來,平放在地上。他那雙血紅的眼睛凝視着這個世界,不知道是在看我,還是在看張回。
我想把他的眼睛合上,但我真的不太敢。
我看了看張回。
張回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他伸出手去,把李兆的眼睛合上了。
我走到大家跟前,看了看每個人的眼睛,然後問:“我們剛才挖完鹽殼,每個人都在哪兒?”
孟小帥說:“我在被人罵。”
布布說:“嗯,當時漿汁兒在給孟小帥算卦,我在旁邊。”
徐爾戈說:“我和張回、號外、魏早都在旁邊。”
魏早說:“帕萬去看地形了,他和你的車是相反的方向,我作證。”
白欣欣說:“我在房車上。”
我看了看鄭太原,他說:“我在布布的車上,沒下來。”
布布說:“嗯,他身上有傷,我沒讓他下來。”
我看了看車輛的位置,我的車在最前面,第二輛車是白欣欣的房車,第三輛車是布布的三菱帕傑羅,第四輛是孟小帥的悍馬,第五輛是魏早的綠色切諾基。
如果,鄭太原要去我的車上,中間大約有70米距離,他必須經過房車,而我們都在房車前輪下挖鹽殼。
我轉頭找張回,他正在順着我的車慢慢朝回走,看腳印。
終於,他走過來。我探詢地看了看他,他搖搖頭,很顯然沒有任何收穫。
我沉默了半晌,才說:“李兆死在了我的車上,可能是某種突發的急症,大家同行一場,給他挖個坑吧。”
幾個男的再次拿出工兵鏟,就在我那輛路虎衛士旁邊選了個位置,開始挖坑。
太硬了,我們挖了將近一個鐘頭,才挖出一個像樣的墓坑,張回和魏早把李兆抬過來,放在墓坑裏,然後開始填土……
這時候,布布把車開到了我們旁邊,她下來,走到我跟前小聲說:“給他立個墓碑吧。”
我忽然想起了她拉着一塊無字的墓碑。
她接著說:“那是我給老公準備的,我想了,這次我來羅布泊,如果再找不到他,就在湖心給他立個墓碑。現在我相信,他還沒死……”
我對填土的幾個人說:“等一下,我們把布布車上的墓碑搬下來,立在這兒。”
他們照做了,把墓碑搬下車來。
布布說:“要不要給他刻上個名字?”
我說:“這個人一直在撒謊,我也不知道他究竟叫什麼,算了,立個無字碑吧。”
就像是天意,布布拉來一塊墓碑,沒刻名字,來到羅布泊之後,她卻聽說他老公有可能還活着。結果,李兆死了。沒人知道他真名叫什麼,可能叫李樺,可能叫李兆,可能叫錢立民,可能叫吳易沙……只能立個無字碑。
墓坑填平之後,布布拿來一瓶礦泉水,默默地擺在了李兆的墓碑前。
然後,大家紛紛上車,離開。
車上沒了李兆,只剩下我和漿汁兒了,陡然顯得空了很多。
漿汁兒表情黯淡地說:“我覺得我們會一個接一個地死掉……”
我說:“純屬胡扯!”
漿汁兒說:“你和孟小帥穿一條褲子。”
我說:“我和她穿一條褲子?”
漿汁兒說:“你們說的話都一模一樣。好吧,我胡扯。”
我發現,漿汁兒總是時不時地朝後座看一眼。
我說:“你是不是害怕?”
漿汁兒說:“你是暗示我換車吧?”
我說:“要不,你開車,我去後座上躺着睡覺。”
她說:“算了,剛剛死過人,你不嫌晦氣呀?”
停了停,她說:“我都不知道自己當時是怎麼想的,怎麼會為了那個忘恩負義的人,竟然跑到了羅布泊!”
我說:“狂熱唄。”
她說:“你說愛情和生命哪個大?”
我說:“生命大。”
她說:“那為了愛情付出生命的人,都是不值得的?”
我說:“當然不是。”
她說:“那就是愛情大。”
我說:“愛情大。”
她說:“你怎麼總是自相矛盾啊!你說愛情大,那麼如果有個女孩,為了愛情準備付出生命,你不會覺得她蠢,對嗎?可是,你說過我蠢!”
我說:“生命和愛情哪個大,這個問題本身就是錯的。其實,它們的關係是這樣的,生命就像大地,愛情就是大地上的花草。如果沒有大地,根本不可能有花草。如果沒有花草,大地就會變得毫無生機。”
漿汁兒說:“你跟他一樣能說會道,都不是好東西。”她說的他就是指吳珉。
聊起了愛情,似乎暫時趕走了死亡的恐懼。
我們走了一個多鐘頭,地面的起伏終於變得平緩了,沙土越來越軟。
走着走着,白欣欣突然在後面使勁按起了喇叭。
我趕緊把車停下來。
徐爾戈跑過來,對我喊道:“房車上的電視自己打開了!”
我趕緊問:“收到信號了?”
徐爾戈說:“出圖像了!你快來看看!”
白欣欣的車載電視出圖像了!
死氣沉沉的荒漠陡然出現了希望!
我立刻跳下車,朝房車跑過去。
說不定,電視正在播放旅遊衛視的新聞,講述我們11人進入羅布泊之後,跟外界徹底失去了聯繫,已經過去了8天……
能收到電視信號,就說明我們已經離開了那片可惡的磁場,離開了夢魘般的迷魂地,甚至瞎貓撞上死耗子,已經接近了羅布泊的邊緣!
漿汁兒也跟着我跑來了。
我,漿汁兒,白欣欣,徐爾戈,號外,房車上總共5個人。
我死死盯住了屏幕。
屏幕上只有畫面,並沒有台標,畫面是一片鹽殼之地,俯瞰角度,應該是從天上拍的,灰茫茫的荒漠上,像蟲子一樣爬行着五輛車——
第一輛是綠色的切諾基。
第二輛是黑色的三菱帕傑羅。
第三輛是粉色的悍馬。
第四輛是天藍色的房車。
第五輛是白色的路虎衛士。
當我確定這是我們的車隊之後,頓時如同五雷轟頂!
難道有人在記錄我們一路的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