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訊問

從十八里鎮派出所到分局，姚振華、上官可可一行開車走了一個多小時。二牛的興奮勁過了，有些發困，被劉岩提示了兩次。大牛放了車，劉岩讓他停放好車，回家休息了。

局長座駕雖然是好車，奈何冰雪路面，也得邊走邊舞，一路上可是累壞了上官可可。

姚振華在分局訊問室旁邊的停車位停好車，沈秋就過來了，是眯着眼睛了，看來是等困了。

“沈隊，誰把你喊過來了，你來管這個案子，那簡直是殺雞用宰牛刀，大材小用啦！”

沈秋頓時來精神了，朝姚振華關車門的方向順勢起了個邊腿，被姚振華輕鬆躲過。

“振華，你卻說反了，不是我大材小用，反而是你大材小用了。”“半小時前，鄭局給我打電話，讓我趕快來組織訊問，說你一會兒得去市局找米褒揚支隊長報到。”

“不是逗我吧，市局那案子不是在訊問了嗎，沒別的事了，再說那是市局的案子，我又不是專案組的人，怪了？”

“真不是逗你，鄭局從市局回家才睡下不久，錢局就打電話給他，向他要你，讓你過去辦案。我估計，還真有事，你上去洗把臉，喝口熱水趕快去吧，別讓領導等太久呀。”

劉岩和二牛押解着兩個偷樹賊去了訊問室。

“姚隊，先問那個年輕點的，他是放哨人，很可能他就是突破口。”

“嗯，好。”

“讓劉岩、二牛到我辦公室找我，我給他們找些吃的。”

“好。”

二人就此分開，沈秋去了訊問室，姚振華乘電梯上樓了。

剛到辦公室門口，姚振華就聞到了一股泡麵香味，味覺系統告訴他，他想吃泡麵了。

“姚隊，這是給您泡的，香菇燉雞面，暖胃。”上官可可端着面邊說邊走，話畢泡麵也端到了姚振華的面前了。

“嗯，謝謝可可。”姚振華雙手接住了香菇燉雞面，找了一個座位，放下面，坐在凳子上喘了口大氣。

原來，上官可可和有華到了分局就直接來辦公室了，她們一起準備了五桶泡麵，還有車上拿回來的吃的，這些都是上官可可平時預備好的，因為刑警趕不上飯點是常有的事，她還專門騰了個柜子用做了“食品倉庫”。

“可可，一會你送有華回去休息吧，今天太晚了，剛開始實習，別熬過頭了。”

“嗯…”

上官可可的話才開始說，有華就不幹了，搶着說：“姚隊，我不困，我不回去，一會我還去學習訊問呢。”

上官可可看了看有華和姚振華，會心的一笑。

姚振華有些無奈，因為他不久前才在河邊摔了她一跤，又不想跟實習生結個梁子，畢竟實習半年就走了，想想也就算了。

有華看了看姚振華，覺得自己說話太直接了，心想自己的“軍屬大院脾氣又上來了。”

“姚隊，在路上我想了想，在河邊的選擇，您是對的，我的想法確實不妥當，我有點衝動了，您不會怪我吧？”有華再回來的路上思考了很多，她想想可可姐、劉岩哥的話，覺得姚隊長做的是正確的。剛才她又懊惱自己說話太直接了，情急之下她選擇以退為進，承認自己抓捕的問題，希望能化解剛才語言上的莽撞。

“有華同學實習進步很大嘛，姚隊長，有華的事你別操心了，我來負責。”上官可可打圓場來了。

“兩個女人一台戲，你們一起修鍊吧，一會兒我還真管不着你們了。”姚振華順水推舟、借坡下車，混過去也好，因為這些不是他關心的事情。

“姚隊，你又要去哪裏呀？”上官可可着急地問，她正在給劉岩、大牛的方便麵倒開水，一分神，水倒撒了。

有華也瞪大了眼睛，支棱着耳朵，想快點知道這個姚隊長又要去幹嗎。

“錢局打電話給鄭局，要我過去，我吃了面就去市局，找米褒揚支隊長報到。”姚振華迫不及待了，已經打開面桶蓋，開始享用他的“大餐了”。

“姚隊，我一會兒去送你吧？”上官可可說話時沒有看姚振華。

有華以為可可姐是不好意思呢。其實她不知道，姚振華沒有車去市局，只能開鄭局的車，一旦早晨回不來，鄭局用車就麻煩了，當然上官可可也有小心思在，其實都是為了姚振華。

“額，好吧，今天這情況你也不能回去了。”“有華，你招呼劉岩、大牛他們吃些東西。”

“好的。”

用完“大餐”就出發，上官可可陪着姚振華去了市局。

沈秋帶隊，迅速展開了對偷樹賊的訊問，由於這次抓的是現行，他們也沒有什麼好抵賴的，一個比一個供的快、供的好。但他們作案不止這一起呀，怎麼深挖案情呢，沈秋想到了姚振華說的“先問放哨人”。

放哨人是一個剛滿19歲涉世未深的大男孩，一陣攻勢，招架不住，全供述了。因為每一次他都是放哨人，也就是說他參與了每一次盜伐經濟林的作案。

有了放哨人的詳細供述，訊問其他人就簡單多了，最後都供述了，雖然幾個年齡大的老奸巨猾，有些隱瞞和避重就輕，但是基本的事實最後都供述了。

上官可可陪着姚振華到市局后，她就開車回去了。

姚振華找到米褒揚報了到，問了米褒揚緣由。原來經錢局同意，已經把姚振華調入了殺人碎屍案專案組，現在這個案件叫“臘八專案”。

其實背景真相沒有那麼簡單，因為姚振華昨天被迫出了大風頭，現在全省刑偵系統都知道了姚振華的名號，他竟然一天就破了驚天大案，簡直就是神跡！破案后，有些人丟了面子。一開始姚振華並沒有在專案組名單內，為什麼現在又調入專案呢？

原來，訊問開始后，無論專案組怎麼問，武辛、王大寬就是不說話，關於案件的事一個字都沒有說。幾個小時過去了，錢楓興高采烈的到訊問室了解情況，以為總該有收穫了吧，沒想到一個字都還沒有問出來，差點把錢楓氣暈過去。最後憤然離去，米褒揚只好悻悻的跟了過去。

在辦公室，錢楓狠狠的吵了米褒揚一通：“怎麼回事，幾個小時了，十幾個人，一個字都沒有問出來，你們的辦法呢？經驗呢？能力呢？”

“選專案組人員的時候，為什麼那麼快就能出來名單呢？”

這時米褒揚終於聽出來局長的意思了，“錢局，您別生氣，比這兩個人難辦的我們曾遇到過很多，現在這個時候還處在拉鋸戰階段，比耐力的時候。”

“天亮了，我就用你說的這些話、這些詞，去彙報嗎？”

“我馬上去加快訊問速度！”

“我不會再給你們幾個小時了，去把姚振華找來，看他有沒有辦法，畢竟他破了案，最了解案情，最了解嫌疑人。”

“錢局，姚振華不是去鎮上執行任務了嗎，現在讓他過來，是不是不太合適呀。”

“估計你也叫不過來，只有我做壞人，半夜找老鄭要人。”

米褒揚懸着的心終於放下了，真心認為姚振華是大家的“寶貝”。

姚振華向米褒揚要了武辛前案的生效刑事判決書。判決書的字數不太多，落款時間為2008年9月22日，基本事實是：武辛與前女友葛美美戀愛期間，突然有一天武辛的一個朋友告訴他，偶遇葛美美被一個大款摟着去“天上酒店”開房去了。武辛將信將疑的跑到天上酒店門口守候，結果真的守到了葛美美和那個大款，當時那個大款正摟着葛美美往外走，武辛大怒，上去打了葛美美兩個耳光，那個大款上前勸阻，被武辛用隨身攜帶的水果刀捅了兩下，導致重傷，二級傷殘。法院以故意傷害罪，判處武辛有期徒刑八年。

姚振華三分鐘就看完了武辛的判決書。

“米支隊長，讓我去問一問武辛吧。”

“嗯，好。我們一起去吧。”

米褒揚和姚振華一起去了訊問室，首先他們來到了監控室，看到武辛、王大寬有眯着眼睛，什麼話也不說，訊問民警無論是憤怒地大吼，還是衝上去抓住衣領要揍他們，都不起作用。武辛、王大寬做了什麼事情，自己清楚的很，供不供述都是死，這樣耗着還死的慢些。在武辛心裏，根本瞧不起訊問他們的警察，因為他眼裏只有恨，他恨葛美美，恨所有的賣身女。王大寬早就知道自己會被抓的，只是過一天是一天吧，因為自從殺了第一個人，他就知道自己沒有其他路走了，只有死路一條，現在不說話，還能多活一天。

姚振華讓王海跟他一起去訊問，因為訊問必須二人以上，這樣的筆錄才有法律效力。

姚振華和王海正要去訊問室，錢楓來了，錢楓看到姚振華要出去，微笑道：“去吧”。

姚振華到了武辛的訊問室，看了看武辛，又看了看旁邊的筆錄速記員，示意王海一起坐下來。

“武辛，我們不談這個案子，我們談一談葛美美！”姚振華聲音越說越大，他的男中音很有威懾力。

武辛聽到葛美美這三個字，身體刷的一下坐直了起來，睜開眼睛看了看前面的人，看到新來了一個人。

“你把葛美美埋在哪裏了？”姚振華追問了一句。

武辛頓時驚慌失色，然後又故作鎮定起來。

王海也大吃一驚，怎麼這麼問，姚振華為什麼說葛美美的事，葛美美不是武辛的前女友嗎。

錢楓和監控室里的所有人，都對姚振華的問話無比震驚。

武辛開始坐卧不安了。

姚振華看到武辛有反應了，猜測武辛真的已經殺了葛美美了，並且葛美美是被武辛最早殺死的人。也許武辛出獄后第一件事就是找到葛美美，然後殺死她。

“武辛，你供與不供都無關緊要，因為現有證據足以形成證據鎖鏈，證明你和王大寬一起殺死了六名被害人，你暫時單獨殺死一名被害人，所以你供述不供述都是一個結果。”

王海在想，現在總共發現七具屍體，莫非哪一具屍體是武辛自己殺的，姚振華都能知道，他沒有親眼看着殺呀。

監控室里的人都有些迷茫了。

武辛聽到這些話，實在坐不住了。“這位警官，我很佩服你，是你最先發現我，並且抓到我的。其實，我不想再說什麼，只想就這樣活着，直到被法院判死刑，然後槍斃。”

“我不僅佩服你，我還不明白，你是怎麼知道我殺死了葛美美那個賤人的呢？”

“因為我了解你，自從你被關進監獄服刑，你就只有一個活着的理由，那就是殺死葛美美，因為葛美美毀了你的愛情，毀了你的人生，毀了你對美好東西的信仰，所以你必須殺死葛美美！”

武辛被姚振華說的感動了，也許是說到了他的心坎里了，也許是觸動了他最脆弱的那根玄了。

“謝謝你了解我。”武辛哭着說著。

“我本來想着默默的死去，懶得理人世間的人和事，可是偏偏又出現了個你，讓我有了知己的感覺，我決定全都告訴你。”

“好呀，不過不要着急，你可以慢慢的說，我才能聽得清楚，聽得深入。還是先談一談，你還有什麼留戀的吧，我盡量滿足你。”

“謝謝你，我想喝可樂，我想最後吃一碗餃子。”

“滿足你，可樂馬上可以有，但是餃子要等早上餐飲店開門了才會有。這個你能理解吧？”

“我理解，謝謝你。”

姚振華示意監控室的人，去買可樂。

武辛看了看姚振華，說：“我可以開始了嗎？”

“可以了。”

“好。”“事情要從我小時候說起，我是一個孤兒，在孤兒院裏長大，我從小到大都是很守規矩的人，我那時候只有一個夢想，那就是找到我的爸爸媽媽。後來我進入了社會，遇到了葛美美，我和她很談得來，我們互相吸引，後來成了男女朋友。雖然她愛打扮，但是我當時只是工廠里的一個學徒工，我沒有什麼錢，可是她從來沒有向我說過這方面的事兒，我認為她很照顧我的自尊心。我們在一起談了三年多，後來突然就出了之前那個事情，我才知道葛美美背着我去做暗娼了，我感覺被她背叛了，她背叛了我們的愛情，讓我失去生活的意義。”

“所以我在監獄拚命掙工分，換取表現，爭取早點出獄，早點出來複仇。”

“出獄后的第二個星期，我就找到了她，我帶她去了我們第一次約會的地方，城南10公里的愛情坡。她表示對不起我，虧欠我很多，背叛了我們的愛情，我當時有點心軟了，沒想到的是我問她現在做什麼，她說還能做什麼，他還在做娼，只是從暗娼變成了明娼，有公司的那種。”

“我當時怒火攻心，舊恨新仇一塊算，我把她掐死了，然後背着她走了幾百米，我發現山坡下有個山洞，很深，我就把她的屍體拖下去，扔進了山洞。那山洞口很小，洞口又長了小樹和雜草，很難發現。我又用她的手機在她們無恥的工作群里發了一條辭職短訊。”

“沒想到，辭職短訊發了之後，再也沒有人聯繫她了。我明白了一個道理，像她們這樣的垃圾公司不會認真對待她們的，只要能賺錢，天天互相利用着維繫着關係，只要不能賺錢誰都不會理誰。”

“後來，我就把仇恨轉移到所有出賣肉體的女人身上了，反正殺一個人也是殺，多殺些也無所謂，那些女人都是垃圾。”

“我又殺了一個，他叫小娟，分屍后裝了四袋，扔了兩次，地點就是你們查到的那個地方，具體叫什麼地方，我也不知道，我找的都是沒有攝像頭的地方。”

“沒幾天，我剛約出來第二個，王大寬就聯繫到了我，我問她要不要來玩，他說要來，我就告訴了他地址，就是你們抓到他的地方，他就來了。那個房子是我租的，我花錢買了個假的身份證去租的房子。”

“我和王大寬一起殺了第二個，我先動的手，王大寬後來也動手了，一起分的屍體。”

“後來我們倆每次都是一起約回來，各自管各自的，什麼時候煩了就殺掉，扔了。”

“你為什麼要把屍塊煮了呢？”姚振華問道。

“因為我恨她們，恨她們不珍愛自己，出賣自己的肉體，我殺了她們也不解很，因為殺人太快了，我就把他們分成塊，再煮了她們，只有這樣才能消我的心頭之恨。”

武辛供述的後面四個被害者，被殺的過程都差不多，都是他和王大寬一起殺的。其實第七個也是一起殺的，只是他和王大寬產生了些分歧。

王大寬不想那麼快就殺了，武辛認為要快殺，繼續殺。王大寬就說喜歡她（劉思怡），就是後來被解救出的那個女孩。武辛認為王大寬可能是在拖時間，因為他不可能喜歡這樣的女人。

“當時為了讓王大寬那個女人聽話，我們就讓她看着，我們殺死了第七個，活着的那個女人可以證明。”

姚振華想起來了，當時被害人劉思怡說“武辛、王大寬是殺人犯，不是人，”可能劉思怡真的是親眼看着她的姐妹被武辛、王大寬殺害的。

米褒揚根據武辛的供述，已經安排下警力，天一亮就去找葛美美的屍體。

武辛將自己參與的8個命案全都供述清楚了，還把王大寬參與的過程基本供述了，全都記錄在案，並有同步錄音錄像印證，武辛很快就校對了筆錄，簽字確認了。

武辛簽字確認后，喝了幾口可樂，坐在訊問凳上睡著了。

姚振華、王海來到王大寬所在的訊問室。剛坐下來，王大寬就認出來了，就是他們倆抓的他。

“王大寬，你供不供都是一個結果，武辛已經供了，現在正在喝可樂呢，一會還有餃子吃，你呢怎麼選擇，接下來怎麼活你自己選。”

“武辛真的都供述了？”王大寬不相信的問。

姚振華把筆錄在王大寬面前晃了一下，然後用手機照了武辛喝可樂的照片，給王大寬看了。王大寬信以為真，他也明白，反正都是死，還不如“好活着”呢。

“王大寬，對於你們，坦白不一定能從寬處理，但是我可以滿足你的小小願望。”姚振華把事情擺明了，講給王大寬思考。

“我也要供述，我希望能吃到炸雞腿。”

“好，答應你，明天別人開門，我就去買。”

王大寬也如實供述了事實，與武辛供述一致。

關於為什麼殺人，王大寬說：“當時武辛在他面前殺人，他不參與是不可能的，只有和武辛上一條船了。”

後來殺了五個，王大寬實在不想殺人了，他就找理由拖延，還宣稱喜歡那個叫劉思怡的女孩。

供述完畢，王大寬簽字確認。

三個小時多一點，兩個嫌疑人的筆錄出來了。

褚佳慧在醫院看守證人劉思怡，還給她做了筆錄，大概內容與武辛、王大寬供述的一致。

錢楓表示，明天一早帶武辛指認殺害葛美美現場及拋屍地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