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誰敢造次
第四十三章誰敢造次
“末將南嶺軍三團一旅旅帥呼延鷲,原為將軍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原為將軍,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一十三顆高傲頭顱,齊齊叩首貼地,原本此生無望的國讎家恨如今有人給他們燃起一個念想。耶黎台眾部從來不是一個完整堅實的國家,廣闊草原讓他們形成游牧的天性,也帶給他們肆意征伐的雄心。每一年光是耶黎台眾部內部的吞併廝殺便有不下萬人魂歸上蒼,可笑的是他們在大明攪起腥風血雨死亡的人數不足五千。由此可見,草原上是何等弱肉強食,叢林法則的血腥。
九黎台部,耶黎台眾部中屈指可數的大部落,人口近五十萬,畜養牛羊無數,一萬九黎狼騎何人敢望其鋒芒。而呼延鷲的呼延部正是被其吞併橫掃,千餘人到最後逃出來不足五十人,加上逃亡離散的,如今還跟在他身邊的也不過六人,至於十二人中的其餘六人大都是破敗於其他大部落手下的流民,同病相憐罷了。
古棣的承諾在燕北山和左宗禪兩個久經江湖的老油條看來,不過是畫了張碩大的餅,而特立獨行的呼延鷲還就吃了這張夢幻中餅,是真心投誠。這對於本來就陷入弱勢的兩人,更覺得棘手難辦。他們如今也知道正面與古棣等人交鋒那是沒可能獲勝的,不過上有政策下有對策,我鬆懈怠慢不完成你的命令便是,看你這個光桿司令有何能耐翻雲覆雨。
卻不想,古棣率先發難,淡淡來了句:”所有人,卸去甲胄衣袍,給我跑。在我沒喊停之前,任何人敢停下便不用再起來了。“
嘩啦,呼延鷲所在十三人甲胄應聲落地,赤**膛冒着白煙,獨屬於勇猛男人的彪悍一覽無餘。十三人二話不說,拔腿便開始奔跑,速度均勻,顯然沒忘記軍中教導的基本功。另一邊,燕北山哪還敢耽擱,本就穿戴歪歪扭扭的軍裝被他三下兩下脫個乾淨,甚至比呼延鷲幾人還光溜就剩條底褲在寒風中搖曳。
”愣着作甚,沒聽到將軍說脫衣嗎?脫啊。“趨炎附勢,這當中燕北山堪稱翹楚,若非熟知他陰險狡猾的本性,外人怕不是以為此人是古棣養得一條忠心走狗不成。
雪花飄落,北陽坡南嶺軍駐地,罕見得操練正如火如荼,無數平日裏喝酒刷錢的油兵子那是一個叫苦不迭,就差把親爹親媽搬出來嚎啕大哭一通訴苦了。至於謾罵古棣三人,那是連想都不敢想的,校場中央的屍體可羅列其一人高,沒誰想成為下一個死人堆的制高點。
裊裊青騰白煙,倒是一副不錯的畫面。
“姐姐,你今日殺了五十三個,不會有問題嗎?”水仙佇立在古棣身旁,擔憂道。
古棣看着累得彷彿死狗的一種兵丁,淡淡道:“無妨。”
夏桑冷冷看着,不留神插上提一嘴,道:“殺少了。”若是讓那群努力奔跑不想被懲罰的兵丁聽見,怕不是要咬碎了牙再擠出點力氣加速奔跑,生怕自己倒下成了對方劍下亡魂。
水仙瞥了眼夏桑,嘿嘿笑了聲,挑釁道:“桑桑,你可是校尉還不如我個旅帥,我殺了十八個,比你可多一個。“
夏桑懶得理會水仙,眼中寒芒驟然激射,長劍悍然飛出正打在一名偷懶耍滑的兵丁身上,那人嗚呼一聲便是倒地再也沒起來。其餘眾人原本還想鬆懈,眼見如此場景,哪裏還管的上累不累,疲不疲,撒丫子狂奔。心中無不是大罵:這群傢伙當真不是人,都殺了這麼多,還要殺,簡直喪心病狂。
夏桑扭頭,眼角撇了下水仙,淡淡道:”我也十八個。“
水仙頓時有種跳腳罵娘的衝動,這傢伙絕對是故意氣自己的,就因為自己比他輩分高,他就心裏不平衡。咦,自己是長輩來着,豈不是,嘿嘿嘿。毫無殺人後的膽顫,水仙反而是想着如何捉弄夏桑,或許當人命在眼前消逝多了,也就習慣成自然的不以為意了吧,這便是行伍,這便是打仗。
古棣樂意看着兩人爭吵鬥嘴,似乎這般才有點當初一同逃離明武國的氣氛,她斜眼看着葉紅酥和夜童,本想說什麼最終還是未曾開口。或許,讓他們加入進來未嘗不是個好事。
直至深夜,漫天綻放的煙花爆竹照亮了整座金徽城,便是遠隔十里仍是能看到那璀璨。燕北山、左宗禪、呼延鷲所屬眾人,大氣也不敢喘的癱軟在各自營帳內,多久了,兩年了吧,他們都快忘記何為操練何為軍武。
“娘西皮的,可累死老子了。老徐你說咱今年是不是犯太歲了,遇到這麼群殺神,八十九個傢伙就這麼沒了,太不真實了。”
“奶奶的,別和老子說話。今天那將軍的劍距離老子就半米,他要是在斜個半米老子今天就見閻王了,到現在心還砰砰顫那。”
“你們可別說了,我那傢伙今天都差點嚇尿了,你們要是在說以後不能使喚了我和你們拚命。”
“也不知這群殺神什麼時候調到別地去,老天爺咱平日不拜你,你別生氣,求求保佑我別犯在他們手上。”
如此這般的對話,在每個軍營內幾乎一般無二,他們內心怨氣終歸難敵那屍山血海的恐懼。一些牢騷和怨毒咒罵是少不了的,可這些話語卻不是一個合格聽話的兵丁該有的。
其中一處咒罵最難聽的軍營,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你們聊得很歡啊,不如帶上我一個唄。”
軍營外燈火搖曳處倒映着一個身影,那原本還吵鬧謾罵的軍營驟然靜謐無聲,甚至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那身影沒有像眾人想像中奪門而入,只是輕輕說了句:“各自掌嘴百下,可別偷懶,不然我會好好幫你們的。”
軍營內無論是身體肌肉疲憊到極致還是精神崩潰的無以復加。顫抖雙手都是毫不客氣招呼上自己的臉頰,那力道絲毫不留手,彷彿抽打的不是自己而是某個有深仇大恨的仇人。
抽打聲音之嘹亮,其餘營房內都清晰可聞,卻沒有一人敢湊熱鬧的探出頭觀望議論。原本尚且嘈雜的夜晚,如今除了響亮的巴掌聲外再無任何聲響。
水仙拎着掌中長劍,悄無聲息的離開,古棣和她與夏桑交過底。她所需要的是一支完全聽命的隊伍,至於隊伍里的人是仇視是歸順還是陽奉陰違都不重要,只要聽話就夠了。
水仙的離開並未停息那響亮的巴掌聲,誰都不敢保證那些可怕的惡魔會不會還蹲在牆角細細數着眾人的抽打數量。若是真少一個,恐怕等來的絕非嚴厲軍規懲戒,而是對方冰冷的劍鋒。
震懾人心,畏懼如虎的效果算是初步達成。至於以後如何,誰知道那,但有一點水仙敢肯定絕不會比死八十九人的效果更差,只會更加慘無人道。
緩步踩在剛落下的積雪上,軟綿綿的,比踩着人屍體舒服太多。水仙並未回到自己的營帳,而是落坐在北陽坡頂的一處乾淨石台上。拂去上面整齊的白雪,裸露出青褐色的石台。
在懷中摸索片刻,翻出一本泛黃的書籍,藉著月光,倒影出《聚靈咒》三字,正是當初在夜童家中找到的那本仙法。
這本仙法之前一直是由古棣保管,因着一路瑣碎之事和心情緣故,到了如今才轉手到水仙這邊。
說來也奇怪,古棣修鍊天賦雖說不上曠爍古今卻也絕對排在絕頂天才一流,按道理修鍊仙法也是手到擒來才對。可足足數月,便是連入門都不得要領。可這本仙法剛到水仙手中不過數日,卻已初窺門徑委實古怪得很。
翻開泛黃的紙張,一字一句細細研讀: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銳之不可長保,金玉滿堂莫之能守,富貴而驕,自遺其咎。功遂身退,天之道……
晦澀玄奧的字句水仙閱讀都有些吃力,可不知怎地,在這些字句從眼中傳遞上大腦的那一刻,一切變得清晰簡單了。彷彿這些東西本就是她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東西,一切如此順理成章。
水仙越是誦讀越是沉迷其中無可自拔。正道是:何人可言道中道,今我才知法有源。慧得心莛身事畢,夏日冬雪共忘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