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成婚
從醫院走出來的時候,江池魚覺得自己現在從臉,一直到骨子裏都是顫抖着發冷的。
現在她手裏拿着一件緋色旗袍,寒風毫無憐香惜玉之情的灌進她的衣里。
江池魚在這樣的冷風裏深吸了一口氣,一步一步的朝前走去。
鴻雁堂是上海城最大的銷金窟。
整個上海城的人都知道,今晚,這裏將要舉行一場盛大的婚禮。
故家的少爺,終於要娶妻了,至於對象是誰……那有什麼關係呢?
這場婚禮主角之一的江池魚穿着緋色旗袍坐在床邊,一手拿起唇脂補了補慘白的唇,一手忐忑不安抓着身下的錦被,八竿子打不着邊的想,她媽就快死了。
如果她沒活過今晚的話,那她可能死的比她媽還要快。
這個時候如果非要說些什麼來安慰江池魚的話,估計也只能想到:“你嫁的好歹是個人。”
這可真是個一點都不好笑的笑話。
整個上海城人人敬畏,男人恨不得取而代之,女人恨不得被他所愛。
他是故少爺。
在江池魚的記憶里,那個人一直以來都像是活在雲端的神——如果他沒有在兩年裏連續剋死五個新娘的話。
她會是死掉的第六個嗎?
江池魚忽然有些鼻酸,她本以為她再不濟,也絕不會這樣匆匆的嫁給一個素未謀面的閻王。
如果她能嫁給故寒淵——
“砰——”
房間的門被人一腳踹開,逆光而來的身影帶着戶外凜冽的風,江池魚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直到那個人走進,江池魚才藉著房間裏曖昧昏黃的燈光看清他的臉。
這個人……
江池魚像白日見鬼一般從床上摔了下來,她顧不上自己扭傷的腳,難以置信的問到,“故寒淵?”
回答她的是故寒淵嘲諷的眼神。
“原來是江大小姐啊……怎麼,不認識我了?”
“你為什麼會在這裏?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江池魚在故寒淵的眼神下退了一步。
“江小姐,”故寒淵像是聽到了一個好笑的笑話,“你以為,這是誰的婚禮?”
這是誰的婚禮?
這是她江池魚和故少爺的婚禮……
故少爺,故寒淵。原來……
江池魚露出一個苦笑,忽然有了點自暴自棄的意味,“你騙我……你那個時候竟然騙我?你是……故少爺。”
故寒淵好像十分喜歡看見她露出這樣的表情,笑問,“怎麼,江大小姐後悔了?”
在這個人進來之前,她在想什麼來着?對了,她在想,如果她能嫁給故寒淵——
江池魚看着故寒淵越走越近,幾乎粗暴的撕扯着她身上的緋色旗袍,毫不憐惜,瘋狂動作。
——那一定是她這一生,最恐怖的噩夢。
江池魚心想。
兩年前她遇見他的時候,他還是個沒有身份的乞丐,他說他家中破產,自己四處漂泊。
可誰知,時隔兩年,他搖身一變成了上海城最尊貴的故少爺。
“如果我不是故少爺,你怎麼會嫁給我呢?”
故寒淵在江池魚耳邊這麼說道,“你怎麼不想想當初的你,有多下賤?如果不是被我撞見,你是不是還要繼續裝作一副出淤泥而不染的樣子?”
“我……唔……”江池魚想反駁,卻不知從何說起,索性默默忍受着身上人的動作。
“記得你當初的話嗎,江池魚?”
故寒淵冷冷的看着她,“一場遊戲啊?難為江大小姐這麼委屈自己,陪我一個乞丐玩這種所謂愛情的遊戲。大小姐……被乞丐壓的滋味好受嗎?”
媽,你別開玩笑了,誰會喜歡一個乞丐?更何況我還是您的女兒,這就更不可能了。我和他,不過是在玩一場遊戲。
故寒淵至今忘不了兩年前的那個晚上,一身素衣的姑娘細心的替他處理傷口,他身上的污漬弄髒了她的裙子,她卻毫不在意的把他帶回了家。
那時候他想,他一定遇上了這世上最可愛最善良的女孩。
誰曾想,三個月後,他會隔着一面牆,聽到那個女孩口中說出這樣殘忍的話。
一場沒有感情的發泄終於在夜半結束,故寒淵不緊不慢的穿上衣服準備離開。
江池魚疼得連坐都坐不住了,卻還是死死的拉着故寒淵的衣服,迷迷糊糊的說,“我要,你的聘禮……”
聘禮?故寒淵這才忽然想起來這場婚姻是什麼,不禁冷笑,“江大小姐是在說,你的賣身錢——那五百塊大洋嗎?”
江池魚的臉色變得慘白,低聲應到,“是。”
錢。
要錢。
呵,這才是江池魚。
故寒淵緩緩掰開江池魚的手,她甚至聽到自己的手上傳來咔咔的聲音。
“想要錢是吧,自己過來。”故寒淵一手從床頭柜上拿起一沓錢,一手鬆了松自己的腰帶,意味不言而喻。
江池魚的臉色又白了幾分,幾乎白成了一張紙。她深吸了一口氣,手腳並用的爬下床,因為站不起來,她只能一點一點的挪過去。
故寒淵面不改色。
最後他滿意的看着她,才把錢塞進她幾乎無法遮體的衣服里,轉身離開。
江池魚嗆得想吐,可是她拿着那些錢,不知哪來的力氣站了起來,把錢整整齊齊的放進包里。
在服務員試探的目光里,江池魚要了一身嶄新的衣服,出了門。
江家破產了,她需要錢。
她需要很多很多的錢。
為了這些錢,她可以嫁給一個素未謀面的人,可以面不改色的承受所有侮辱。
江池魚告訴自己,這些都是為了她那個快要死掉的媽。
那個滿身膿包,爛臉爛心的媽!
真好,她把她自己賣給了魔鬼,但是好在她有幸,成為了魔鬼的第六個新娘。
這簡直比她媽好太多了。
江池魚覺得自己應該是很高興的,可是當她在路過的櫥窗反光里看見自己滿臉的淚痕,她忽然就笑不出來了。
故寒淵,是她真真切切的用心來喜歡過的男孩子。
可是現在……一切都毀了。從今往後她將是他的玩具,掌控手中,再無翻身之日。
故寒淵,故寒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