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岩漠

()硬闖過水射鮫佈下的鮫陣，青舟化作一道箭影，與已幾近昏暗的山中湖融為一色。接着又向前疾馳了大約一刻鐘，一線隱約可見的湖岸終於出現在了青舟的前方。“哈哈，總算是到了。”魯布修望着已幾乎不可分辨的岸線，大笑起來，然後回頭問道：“小炎，恢復得如何？”“沒有大礙了。”這時，方炎抬頭睜開雙目一笑，只是臉色還有些蒼白，似乎仍然脫力未復。“恩，這便好。”魯布修放心地點點頭，迴轉身：“就要到岸了，今晚就宿在湖邊如何？”“好，布修安排。”方炎微微一笑，隨即站起身望向前方的湖岸。身旁，方疾則一直小心地守護着。很快，青舟離湖就岸。這裏的湖岸是一片長達數十里的黑色沙灘，平坦寬闊、沙礫細膩。魯布修將青舟緩緩降在沙灘上，接着三人逐一躍下舟來，青舟則被再次收起。“布修，這裏便是黑羅域嗎？”方疾看着左右兩側有如臂彎一般向著山中湖伸展開去的長長沙灘，問道。“不錯，這裏已是黑羅域的地界了。”魯布修用力踩了踩腳下的細沙，回答道：“過了這片黑沙灘，再往裏一些就能見到黑羅域的大岩漠了。”“那黑沙暴會刮到這裏嗎？”“這倒不會。黑沙暴只在黑羅域的岩漠中心爆發，外圍倒是從不涉及的。”魯布修擺擺手。接着，三人在魯布修的引領下，又沿着沙灘向內陸走了一段，終於找到了一片不大的膠林，便將其作為今夜的宿營地。因為許久以來都在中央橫嶺的群山中跋涉，所以方炎等人已經好長時間沒有生火作熱食了。而如今所在黑羅域與山中湖的交界處，因為妖獸稀少，所以才放心大膽地生出了一堆大大的篝火。方疾取出白日那頭囂牛的一隻牛腿，在湖邊洗剝乾淨、骨肉分離。然後將巨骨熬湯、牛肉炙烤，在篝火上左右忙碌起來。而方炎和魯布修則愜意地坐在稍遠的膠樹，望着月下湖景，舉杯對酌着。“小炎你剛剛經歷惡戰，還是要少飲為妙。”魯布修從玉葫蘆中又為方炎添上半杯靈酒，一邊笑勸道。“呵呵，勞布修擔心了。”方炎笑着點點頭，便只將酒杯握在手中，不再及唇。“唉，我勞個什麼啊！剛才能闖出鮫妖陣，全靠你和小疾神勇。”魯布修則繼續是大口灌着靈酒：“不過，今天老魯我算是長見識了。小炎你一出手就是五、六十枚赤火球，啊呀，這陣勢，哈哈，就是築基修士見了也要嚇一跳啊！”“那不過是打架撒潑的把勢罷了，不值一提。”方炎笑着搖搖頭：“況且是靠大還丹和化氣丹撐着，才弄出了這麼個聲勢。”“話不是這麼講。其他的鍊氣士就算一口氣灌下去一瓶化氣丹，也最多是被靈力活活脹暴，卻絕無法將那十多發鮫波弩全數攔下的。”顯然，魯布修並不認同方炎的謙遜。“布修，你說在山勢崇峻無端的中央橫嶺內，為何會有這麼一大片山中湖和黑羅域岩漠呢？”方炎沒有再繼續剛才的話題，而是轉頭望了眼山中湖黑色的水面以及另一邊同樣黑沉沉的無邊荒野，問道。“這個我就不知道了。”魯布修隨着方炎的目光也向岩漠方向望去，滋滋牙：“也許是自然造化而成，也可能是某場大戰的遺迹。呵呵，似咱們這樣的小鍊氣士可參悟不透。”“哥哥，肉湯好了。”這時，方疾端着一鍋香氣四溢的乳白色肉湯來到方炎的面前，小心地取過其手中的酒杯，然後輕輕遞上。“恩，好香啊。”方炎接過肉湯，湊上鼻端輕輕一嗅，笑着點點頭，然後緩緩喝了起來。“布修，烤肉也好了，你自去篝火那割取。”見哥哥喝得香甜，方疾這才轉身對魯布修道。“好勒，老魯我也餓了，正好大快朵頤！”魯布修笑着站起身，同時向方疾一招手：“小疾，一會兒你也快來，咱們再好好乾幾杯。”“好。”方疾點點頭，不過並不移步，而是繼續站在方炎身旁侍侯着。“呵呵，走，我也一起去篝火那。”見弟弟這般執拗，方炎也是一笑，站起身來，招呼着方疾和魯布修一起往篝火那走去。篝火上，幾條巨大的囂牛腿肉叉着粗壯的樹枝，已烤得焦黃噴香。魯布修幾步跑到牛肉旁，從懷中取出一柄金色小刀，一下從樹枝上片下一大片牛肉，用手抓着就這麼直接囫圇塞進了嘴中。“嗚…嗚…燙…好吃！好吃！”烤肉入口，魯布修一邊被燙得連連跳腳，一邊又是一臉得歡喜滿足。直待口中的囂牛肉嚼得十足過癮后，才合著一大口靈酒一起咽下，滿足地長出了一口氣。“小疾你也去吃。”方炎找了上風口，盤膝坐下，對方疾點點頭，隨即繼續喝起肉湯來。“來，接着。”魯布修又取出一隻滿酒的玉葫蘆，丟給方疾：“小疾你的手藝是越來越好了，配上這細膩多汁的囂牛肉，吃得我連舌頭都要吞下肚了。干！”“干！”方疾一拔葫蘆口，與魯布修碰了個滿懷，大口灌下一口。“嘿嘿，只可惜之前沒能抓條鮫妖回來。不然，今晚有牛有魚，可就是真仙般的日子了。”魯布修又切下一條長長的牛肉，大嚼着道。“呵呵，布修這就貪心了。即便是築基修士，恐怕也沒有專門入水抓鮫妖充饑的氣魄。”一旁，方炎笑道。“唉，就是那麼一說。今天咱們三個能全身從山中湖上來，已經是萬幸了。至於這水射鮫，等他日小炎你晉身金丹真人了，再來此請老魯我吃喝。”“呵呵，若真有那日，定要讓布修你吃到夠。”“哈哈，好，一言為定！小疾是見證啊！”“呵呵！”是夜，三人盡歡而息。只是因為不敢醉去，所以靈酒倒是並未飲上多少。接下來，方家兄弟和魯布修又在這片黑色沙灘停留了三日。一來，方炎需要時間來徹底恢復先前有些受創的靈脈；二來，方疾和魯布修也趁機好好歇息一番，回復滿身的辛苦和風塵。三日後，方炎等人修整完畢，再度起程，正式踏足黑羅域。而一離開黑沙灘進入岩漠，氣候便陡然惡劣起來。白日間，頭頂毒陽惡照、熾熱如火；一到夜晚，卻又一下變得滴水成冰、寒氣刺骨。所幸方炎等三人的體質都已遠超凡人，所以如此強烈的天候變化對他們來說只是稍稍麻煩了些，還夠不上威脅。“布修，此處距離那個地火泉口還有多遠？”已走了快三天，因為要躲避時常從黑羅域空中經過的鳥系妖獸，所以方炎等人的前行速度並沒有想像中那麼迅速。好在那可怕的黑沙暴一直都沒有出現，因此三人的行程還算得順利。“快了，再有半天，應該就能達到了。”魯布修抹了抹額上的汗水，喝下一口靈酒道。“這黑羅域果然名不虛傳，放眼四望，一片無涯黑色。”停下腳步，方炎抬頭望向四周，便見天地間只余藍黑二色。從腳下起，無論是向著東南西北任一方向，都是一望無際的烏黑色砂岩。整片黑羅域，就宛如是一格無限放大的烏色棋枰一般，被隨意地鑲嵌在中央橫斷山系的東南一隅。“呵呵，等小炎你到了黑羅域的核心，恐怕還要感嘆一番呢。”這時，魯布修眨了眨眼道。“哦？那我可要拭目以待了。”方炎也是跟着一笑。又繼續前行了近兩個時辰，方炎前方的地平線上終於出現了一道模糊的陰影。“布修，那是？”方炎凝目遙望，卻無法看清那陰影到底是什麼，只覺得像是一道長長的丘陵。“呵，等到了你就知道了。”魯布修賣起了關子，賊笑着回應道。而就在這時，突然從西方的天際傳來幾聲極沉極悶的霹靂轟隆聲。方炎等人急忙轉頭望向西天，只見有數道黑色雲氣作龍捲狀，猛地盤旋而起，直竄天際而去。同時，黑羅域中一下風聲大作。原本死氣沉沉的無邊岩漠竟開始微微顫抖起來，彷彿有一股可怕的力量正在無情積蓄，等待爆發。緊接着，西天上那數道黑色龍捲在迅速交織、匯合為一，幻作了一個十里直徑的巨大黑色漩渦。只是眨眼間，在黑色漩渦的攪動下，西方的整片天空便完全被漆黑所籠罩，再不透一點陽光。而無數的岩礫石片也被巨大的漩渦一下吸起，跟着飛旋着騰空而去。“不好！是黑沙暴！”魯布修大喊一聲。“這便是黑沙暴？”方炎望着遠方那巨大無比的黑色渦旋，雙眉緊皺。“上青舟，走！”魯布修又是急吼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