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5章：此生無悔

婚禮結束以後，天玄道人便離開了京都。他們對師父時常神神秘秘也見怪不怪，知道他是留不住的，只要知道他的去處，他日想見時，自然能夠見到。天玄道人走得洒脫，無牽無掛，一路卻是急匆匆趕回了自己樂憂谷竹屋裏，等一個故人。

說是故人，也算不得是故人。只是，他想，過了這麼一段時間，他走投無路，肯定會來找自己的。

果不其然，他剛回來三日，便有人上門求醫。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嵐依他們所熟知的一個人，溫傾。

要說這溫傾，他武藝超凡，雖比不上墨凌雲等人，可對付旁人，卻是一個高手，當初也是因為自身的本事，才被夏秋容看重，到公主府做了門客。

而他這一身本事，卻是受了天玄道人的指點，雖然時日不多，兩人卻有些淵源。

當初寒冬大雪天，溫傾和他破廟相遇，一個雞腿，一壺女兒紅，有了一份恩情。天玄道人興緻來了，便指點了溫傾一二，兩人同行了些時日，這才有了情分。

只是這情分，他們後來見面也不曾提起過。

溫傾知道，天玄道人本事通天，如果連他都沒有辦法的話，夏秋容就真的沒救了。

他本想試試其他法子，可誰知道，看遍了大夫，都說他不要再費力。從帝陵出來，夏秋容就不從醒來過。最不可思議的是，夏秋容正值芳華妙齡，現在不僅長眠不醒，一頭青絲一夜之間成了白髮，溫傾實在沒了辦法，這才帶着夏秋容來到天玄道人住的樂優谷，求他幫忙。

這個結果，天玄道人早就料到。當時，夏秋容為了一己私慾，想都不想，就吞下了帝陵中，帝後生前留下的最後一顆丹藥。她只知道丹藥的效果，卻不知道，服下後會有怎樣的後果。

非要說的話，也是夏秋容自食惡果。如果她不給風嵐依下毒，風嵐依不會瘋魔，失去心智的她激發了自己所有的潛能，即便夏秋容吃了那丹藥，還是敗給了風嵐依。

這些事，就像冥冥之中早就註定的。她輸給了風嵐依，不管什麼時候，都沒有贏過，也不可能會贏。

夏秋容躺在馬車裏，若不是還有些微弱的呼吸，她和死人已經沒有半點區別。

“人都已經這樣了，你還不放棄。你可知，她時日無多。”

男兒膝下有黃金，眼下，溫傾毫不猶豫跪在了天玄道人面前。

“旁人都沒有法子，溫傾想不到其他辦法，今日來求道長大發慈悲，救救秋容。道長任何要求，溫傾只要能做到，萬死不辭。”

“你可知，她服下的丹藥，雖然能短時間激發自己的潛能，藥效過後，卻掏空了她體內的所有精氣。就像一株植物，所有精華在頃刻間耗盡，你說，剩下的，還會是什麼。你看到她青絲便白髮，就該知道個中因果。”

“溫傾知道，可我……不能眼睜睜看着她死。只要有絲毫希望，我都不能放棄。”

“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若是他日醒來，她依舊放不下，你又該如何？”

“她如今性命不好，溫傾不盼着她能回到以前那樣。只希望，她能活下去。她是我這一生唯一牽挂之人，我放不下。”

“人生悲苦，何必執着？”

“每個人都有自己執着的東西，還希望道長成全溫傾，溫傾願意付出一切。”

“她的問題，貧道也沒有辦法。只能說，試着來，若是死了，貧道不會負責，我也不能向你承諾什麼。可是，有些話我要先和你說清楚，哪怕貧道有朝一日將她救醒，她也只會是一個沒了心智，沒了記憶的人，你可還願意？”

溫傾整個人都愣住了，沒了心智，沒了記憶？

“這丹藥太過厲害，她的身體裏沒有一處是好的。服下后，她喪失心智無法控制自己，就算我有妙術能救她性命，讓她醒過來，心智已損，老夫無能為力，你可要有心理準備。”

心智受損，她就算醒了，也成了痴傻之人，就算是這樣，溫傾還是堅定，讓天玄道人救她。

“這可是你自己的決定，他日，你莫要後悔。哪怕她將過去忘得乾乾淨淨，記憶成了一張白紙，你也無悔？”

“也許，記憶成了一張白紙，反而是一件好事。”

過去的夏秋容活得太累，如果她真的忘記了一切，溫傾願意做她餘生唯一的那個人，照顧她一生，不離不棄。只要她活着，怎麼都好。

溫傾的堅定，感動了天玄道人，最終他還是答應下來。

只是，他不敢保證，夏秋容一定能醒過來。這種問題，以後會怎麼樣，誰都不敢預料。

從此，樂優谷里多了一個活死人，還有一個一身紅袍的男子，他腰間帶着佩劍，住在樂優谷，負責谷里零碎的事情，留在這，溫傾自然也學會了許多東西。

當然，天玄道人最滿意的，還是溫傾的廚藝。

採藥，打獵，下廚，打掃，這些都是溫傾去做，他也樂在其中。

每日早晨，他醒來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看夏秋容。只是，每天去，她都是那個樣子，除了還有脈搏和呼吸，再沒有其他動靜。溫傾也不放棄，出門前總是會和她說話。

忙完以後，他會坐在床邊，陪夏秋容說話。閑暇時，就將他們過去美好的畫面一一畫下來。夏秋容喜歡聽他吹笛子，樂優谷里每日都能聽到悠揚的笛聲。

只是夜深人靜時，溫傾難免心痛，懷念過去，他們坐在一起，喝酒談心的時光。

他不知道秋容什麼時候會醒過來，也許，這一輩子，她都不會再醒來，只是溫傾不願放棄。若連最後一絲希望都放棄了，他這一生，才是真的墮入了絕望。

他只能每天都告訴自己，總有一天，秋容會聽到自己的聲音，再睜開眼睛，回到他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