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ho are you? 一、蘇醒
「傅先生醒了嗎?」
「還沒。」
「…」
問話的是氹,回答的是艾莉希,而沉默的則是裔。
傅瑾躺在床上,人事不知。
裔的那個手法,是將大量的力量強制灌於傅瑾身上強制他覺醒力量,若是失敗了,那麼傅瑾就會爆體而亡。
就在三人沉默不語時,艾莉希突然抬頭望向另一個方向,「裔,協會的處份就要到了。」
…
紅色、黃色、藍色,顏色攪動着,混合成了奇異的顏色。
傅瑾伸手擋住直往他面上糊的顏料團。
被擋住的顏料團落進了他手裏,傅瑾攤開手,是七彩加之黑白,流轉着變幻。
這個地方像是無垠的宇宙,四處是遊盪的巨大怪物。
傅瑾無法解釋這些怪物是什麼樣的,他們分明長相奇異,卻並不醜陋。
他現在就像是個看見電腦的原始人,他無法理解這東西有多麼的創新,多麼的偉大…這早已不是他理解範圍能解釋的事物。
不不,這些東西並不是能用如「電腦」那般膚淺的人類發明來解釋的事物。
傅瑾在這個無垠的空間無法自控的飛來飛去,他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光是這些存在移動身軀帶起的「微風」就足夠將他掀翻到十萬八千里。
傅瑾無法計算時間,但漸漸的,他學會了一步步慢慢向前走。
他在這些怪物面前,顯得異常渺小,猶如人之蟲子…不,也許他連細胞也稱不上。
慢慢的,傅瑾學會了漂浮與飛行。
震撼——是的,震撼。
那是什麼感覺?他的心臟久違的跳動了。
直到現在他才有餘力感覺到這些東西帶來的震撼。
他想起了網上有名的克蘇魯神話。
霍華·菲利普·洛夫克拉夫特他曾於自己的作品中,反覆寫到:「宇宙偉大、神秘的存在。」
而後,傅瑾又產生了新的困惑。他們在移動着、奔跑着,為什麼?
傅瑾試圖探尋,但他的路線卻幾度偏移,無數次,他被吹飛到了奇異的地方。
傅瑾只能疲憊的停下腳步,不斷喘息着。
這是第幾天了?由於沒有日升月落,他完全弄不清現在是什麼時候了。直至此時,他才從開始時的那份震撼中醒神過來,想起了這件事。
『傅…你該回去了。』
傅瑾聽到這句話,也不知為何,莫名的雙唇微動,念出了兩個字:「…阿門。」
那一瞬間,從身後傳來了巨大的吸力,將他往幽黑的宇宙中牽引而去。
…
「!」傅瑾猛然坐起。
床邊坐着一個他從未見過的少女,少女看見他醒來,收回了放在他肩上的手。
傅瑾沒有注意到少女,他的指尖顫動着。
世界在他眼裏以幀為單位跳動着,像是動漫靜置的一張張稿圖被翻動一樣,「跳動」着。
整個世界感覺都像是在細微的震動。他身上的被子、他身下的床、他頭上的吊燈,乃至於外面應當是純粹能量的光。
世界成為粒子構成的圖畫,猶如秀拉和希涅克的點描法。
傅瑾看不到那些粒子,但他感覺到了。
傅瑾感覺到了,但他分辨不出粒子的形狀。
他們是圓的嗎?是扁的嗎?被共價鏈連結着嗎?
「…傅瑾?」
「哈…」傅瑾像是被這聲低呼驚醒,眼前的畫面乍然破碎,「呵呵…哈哈哈哈…」
剛剛那是什麼?世界的真貌?那些怪物又是什麼?神靈?所謂的克蘇魯神靈?
當年…霍華·菲利普·洛夫克拉夫特寫下那些的時候,會曾經和他看見一樣的東西嗎?
傅瑾腦海里乍然浮現霍華·菲利普·洛夫克拉夫特曾寫過的一句話:人類有限的心智,無法理解生命的本質。
瘋子?不不不,他,傅瑾,不過是一個平凡至極的普通人而已。
傅瑾恍然明白。
傅瑾全身發毛,他先是不住的伸手雙手抱胸,而後渾身顫抖着,邊顫抖邊發狂大笑。
「——啪。」清亮一聲脆響,傅瑾偏過頭。
少女看着傅瑾發紅的臉頰,收回手,「清醒點,傅瑾。」
「不管你在本源之地看到了什麼,你現在都只是個人類而已。」
「人類只有百年壽數,你很快會死,重新輪迴,然後忘記這一切,就像現在這世界上每個無知的活着的人一樣,而這些東西,也只會成為你漫長輪迴不值一提的驚鴻一瞥。」
傅瑾本來以為自己要瘋了,哪怕以他的淡定自若,剛才也陷進了某種無解的灰心喪志之中。
無論剛才他看到的那些東西是什麼、又多麼的震撼,人類依舊只是那些生物眼中的酵母菌罷了。人類是如此渺小,渺小到他腦海中只剩下那些悠遊的巨大的存在而忘記了自我。
傅瑾定了定心神,「我還有一條路,對嗎?」
少女知道他想好了,她點點頭,「沒錯,跳脫於因果,永生不死。」
「但你有兩條路。一為加入墓者,二為加入白衣。」
「我稍微簡單的介紹一下,墓者是公家機關,白衣是走私企業。」
「…我知道了。」傅瑾說著,他偏過頭,「你是來邀請我加入名為白衣的組織,對嗎?」
少女笑。
傅瑾瞭然,他邁腿,企圖下床,身體卻軟軟地跌坐在地上。
…他的身體還未恢復過來。
她伸手扶住他,單手劃出門,領着他跨進未知的地域。
傅瑾攀着一旁的掛衣架站直,「我願意。我…想跟妳走。」
他這話在平靜中帶點卑微,甚至有幾分祈求的味道。
在此時的傅瑾視野里,世界依然在緩慢而快速的,一幀一幀的跳動着。
這是裔給予他的眼睛,是墓者的眼界。
人的感知,本是種一禎一禎跳動的存在,所謂連續的畫面,是大腦經由預設而修正連貫得出的事物。
他控制不了自己的大腦,不,他甚至從未覺知過自己控制不了自己的大腦這件事。
過去的他,在甚至無法看見真實世界的情況下,說著滿足了,說著要見證自己一生的榮辱悲歡。
他曾無數次用自己猜測中的假說震驚了自己,卻又無數次忘記這些知識,在進進退退中,沉迷頹廢。
他二十多年的人生,在此刻看來,竟近乎像一張廢紙,而曾經的他,卻為這張廢紙而滿足着。
太可笑了。
傅瑾低垂雙眸,在紛雜的思緒里,一步步數着自己的步數。
如果不能偉大,那麼至少,他想看看,什麼是偉大。
作為一隻卑微的蟲子,他要在這一次死去之前,作為傅瑾而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