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險局

第68章 險局

57、險局

“夫人,不好了,”花蕊一直跟在梅王氏身邊,梅效春的事梅王氏不讓她插手,她進不了廂房,就在門口避風處找了個角落蜷曲着,正好能看見醫館大門處;萬老神醫不在,病患照常絡繹不絕。

突然兩名膀大腰圓的婦人背着個女子跑進門,那女子的腦袋在婦人的背上滾來滾去,兩根棉花一樣的手臂軟軟地耷拉着,兩個藍色嵌玉珠的鐲子隨時都會從手腕處脫落下來。

花蕊黯然地嘆口氣,卻又倏地跳起來奔過去。

那兩名婦人把女子放在診室前的台階上,大聲喊,“這人是我們拾的,好心人給治一下吧,否則怕小命就沒了。”

花蕊撩起女子額前的亂髮,“花枝!”她驚呼。

“姑娘認得,”一位婦人喊,“那可太好了,我們也沒錢,真怕耽擱了她,多好的姑娘呀。”

門裏出來的大夫知道花蕊,“梅家人?”

花蕊忙不迭地點頭。

大夫讓人把花枝抱到裏面,一邊診脈一邊查驗傷口,“腦部受了重擊,一時半刻醒不了,手臂脫臼,腳腕扭傷,倒是要不了命。”

花蕊帶着兩名女人來見梅王氏。

梅王氏吃了一驚,問,“誰打的?”

“不知道呢,在一處僻靜的林子裏,我們平日常去拾些柴燒,聽見有動靜就跑了過去,那人轉身就跑,看那樣子還是個練家子,跑得像飛一般,噌地一下就沒了影子。我們看姑娘像是大戶人家的,就給送了來。”

梅王氏蹙眉不展,讓花蕊給了婦人一串大錢並送她們出去,送至門外,其中一名頭上插着根銀簪的婦人附耳過來,“我想起來了,那個草上飛男人腳上的鞋我認得,是一雙皂底官靴,周圍一圈緋色雲紋,我以前看官老爺微服私訪時見過。”

花蕊沒反應過來。

“快些給你們夫人說說吧,那丫頭怕是惹上不該惹的人了。”婦人一時性急,匆匆離開。

花枝包紮好后被抬到外面的石椅上躺着,頭上扎着繃帶,手臂吊在胸前,毫無知覺。

花蕊跑到廂房,小聲哀求道,“夫人,花枝昏死在那裏,怎麼辦呀?”

“怎麼辦,難道讓我給她也找間廂房住着?!”梅王氏沒好氣,“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花蕊垂頭聳肩,“聽那婦人說打花枝的男人是個官爺。”

“官爺?!”梅王氏驚呼,“官爺打她做什麼?!”她心裏倏地亂起來,半晌,“你把她送回客棧吧,等她醒來好好問問。”

“娘,”梅效春在裏屋叫了一聲,梅王氏使了個眼色,花蕊悄悄退了出去。

“醒了?”梅王氏按下心頭的煩亂,“這才多會兒?多睡才能好得快。”

“我聽見花枝被人打了?”梅效春臉色愈發得白,臉頰瘦得只剩下一小條,梅王氏看着心痛不已。

“一個丫頭,自己不當心,打了就打了,難道還讓我們替她出頭不成。”她淡然地說。

“娘難道忘了,打狗還得看主人呢。”梅效春撐着坐起來了點。

梅王氏抿着嘴角,臉色青白黯然,卻沒說法。

“娘是不是還在怪我。”梅效春咳咳兩聲,倏地喘不過氣來。

梅王氏忙替她扶着後背,待梅效春喘息稍停,她嘆口氣,“我怎麼會怪你,四個兒女中你是最能體諒母親的,若不是為了、、、、、、你也不會惹上這些事。”

梅效春垂瞼不語。

“你爹在京城的俸祿不夠他自己花的,你大哥也是只出不進,你二哥紈絝一個,他們都以為梅家在我手裏早有萬貫家財,只有你總想着替母親分憂。”

梅效春潸然淚下。

“無論你做什麼,娘都不會怪你的,只是聽花蕊說打花枝的是個官爺,一個官爺打她做什麼,還跑到那麼隱秘的地方,必是有什麼不可告人之處。”梅王氏嘆口氣,“我是覺得此事恐怕難了,你若好好的娘心裏還有底氣,你現在動彈不得,我這心裏、、、、、、你要知道民不跟官斗,你如今惹上的人恐怕不簡單。”

梅效春一臉木然,須臾,“我們早些回府衙吧,現在就回,反正也就是吃藥換藥,我自覺挺好的,再說還有效笑,在府衙有姑母在,她總會護着我們的。”

“也好。”梅王氏嘆口氣,“這次出門恐怕沒拜菩薩,這樣不順。”

他們雇的車走得極慢,花蕊扶着車悄悄向梅王氏說花枝醒來告訴她的事情,“花枝說打她那人就是盯在醫館門口那個男人,他把她擄到一邊逼問她姑娘和肖九到底是什麼關係,花枝咬死沒什麼關係,那男人就打了她,要不是有人來怕她這條命就交待了。”

梅王氏回頭看看沒什麼反應的梅效春,放下帘子。

馬車走得平穩,梅效春還是一臉冷汗,梅王氏看着心疼。“以後梅家的事自有我和你爹,你兩個哥哥也成人了,最不濟還有你祖母,不許你再插手,你一個女子,再讀一年書等着嫁人就行。”說著語氣就嚴厲起來。

“娘,二叔和二娘當年到底為什麼被分了家,還惹得祖母這樣芥蒂的。”梅效春突然問,她微微轉過頭,眼裏閃過一絲狡黠,讓她青白的臉突然問生動起來。

梅王氏看着彷彿活轉過來的梅效春心中十分安慰,“說實話我並不是很清楚,梅家估計也就你爹和你祖母知道。”

“那我聽花枝說那天你和祖母姑姑三哥一起說話,還把三哥氣走了,姑姑也極慌張。”梅效春不信。

“你這丫頭就喜歡打聽這些,我說過家裏的事你不許再插手。”梅王氏岔開話題。

“娘,你就告訴我吧,這事既然和二房有關,我們就不能坐以待斃。我告訴娘一句話,我找肖九就是為了三哥,今早您不也聽見了,他威脅我少參和。”梅效春聲音很輕,像呢喃又像輕嘆。

梅王氏沒說話,車外閃進的陽光投射在梅效春的胸口,像一把利劍刺在那裏。她忙拉了下帘子。“你別問了,我不會說的,這麼些年你祖母從不提及,可見事關重大,這些年二房,包括你姑姑與我們相安無事、、、、、、你還小,看看你現在的樣子。”

梅效春沒說話。

“人人都說祖父喜歡爹爹,所以將一身的醫術傾囊而出教給了爹爹,卻只教了些皮毛給二叔,可我在祖父的書房裏曾看見二叔二十歲時送給祖父的一隻筆,筆頭都禿了,只剩下兩三根毛,可還插在筆筒里;祖父是個不拘言笑的人,可見他對二叔是痛愛的,我不信分家時二房就那麼慘淡地離開祖宅,祖父祖母再生二娘的氣,也不會生二叔的氣,那可是他們的親生兒子。”她侃侃而淡,雖然身體不適而面色發緊,聲音卻不疾不徐。

“那是因為你二娘差點害得梅家滿門。”梅王氏脫口而出。

“害梅家滿門?!這是什麼意思,滿門抄斬的罪可不多,十惡才不赦,一謀反;二謀大逆;三謀叛;四謀惡逆;五不道;六大不敬;七不孝;八不睦;九不義;十內亂。梅家當年連官身都不是,十惡里除了不孝不睦不義勉強能沾上邊,其它的連邊都沾不上。”梅效春眼神倏地亮起來,灼灼地更顯嘴唇蒼白。“那時候我雖然年紀小不記事依然知道梅家還算和睦,二娘性子爽朗,二叔很敦厚,哪有什麼不孝不睦不義之事。難道是謀逆?!”

“你瞎猜什麼?”梅王氏低聲喝道,“這是誅九族的罪。”說完一頓,當時公婆他們驚嚇的模樣恰如現在的自己,難道、、、、、、“謀逆?你以為人人都能謀逆呢?!他們倒是有那個本事不成!”

“你給我說說當時的情形吧。”梅效春笑盈盈得。

梅王氏猶豫着。

“是不是祖母讓你保證當日之事絕不能再提及。”梅效春看着車頂,絨布內襯上有星星點點的淺紅色圓點,讓人的心像着了一團小小的火苗。

梅王氏沒說話。

“你看三哥,他可比二叔二嬸更能折騰,到時候鬧出些十惡不赦之罪反倒把我們也連累了。”梅效春又想坐起來,一掙扎臉上的汗直往下滴。

“別動,”梅王氏把她摁住,喃喃地,“你說的對,效白效尤都不是簡單的人,他們要鬧只怕比他爹娘更凶,昨天我試探了一下效白,他根本不以為然。”

“所以,娘,我們怎麼也該心中有數才好。”梅效春忍着痛,極力表示出坦然的模樣。

梅王氏沉默着。

“夫人,姑娘,到了。”花蕊小聲喊。

“讓他們把門檻拆了,直接把車趕進去。”梅王氏撩開帘子,看到常貴正站在門口張望,卻並不過來。她的心一凜。

花蕊跑過去,常貴卻躲進了門裏。

梅王氏的心又是一沉。

花蕊跑過來,顫着聲音,“常貴說姑太太說讓我們去客棧去住。”她的聲音越來越低。

“去客棧住,這是什麼意思?!”梅王氏腦子發懵,卻激靈一下醒過味來,“這是要趕我們走呀,不行,我去找她。”

常貴卻跑過來,“我們夫人讓舅夫人進去,我這就讓人把茶點遞給大姑娘。”說完就溜。

梅王氏氣哼哼地走進大門,梅傳音正等在桂樹下,神色草木辯。

“妹妹這是什麼意思?”

走近了,梅王氏才發現梅傳音一臉憔悴,兩天沒見竟然瘦得衣服真晃蕩。

“出什麼事了?”

“沒什麼,”梅傳音擼擼耳邊的碎發,倒十分鎮定,“春兒和肖九的案子正在審理之中,肖九這又死了,她姑父是主審,得避嫌,你們就去客棧住吧,省得多餘的麻煩。”

梅王氏說不出話來。

“不會是你的主意吧?”

梅傳音遲疑片刻,“是她姑父的意思,他也難辦。”

“傳音,你該知道效春出事在慶豐,我們是來給你賀壽的,出了事就和我們劃清界限,你這還是她姑姑么,母親呢,她祖母呢,我要問問她。”

“母親也知道,她同意了。”梅傳音冷冷地,又斜睨過去,”你們是來給我賀壽的,可你們已經踏上了返程,你說說你們哪一件事與我有關。”

“這麼說常存理這是要公事公辦了?”梅王氏也抹下臉皮。

梅傳音不說話。

“梅家還沒倒就猢猻散了,傳音,”梅王氏沉吟片刻,神色溫柔了很多,“我知道妹婿的難處,但也別推得一乾二淨,我們到底是親戚,效春真有什麼事,你們常家怎麼可能脫得了干係。”

梅傳音臉色蒼白,卻還是堅持,“你們去客棧吧,我會派幾個下人去伺候你們。”

“用不着。”梅王氏怒喝。

“娘!”梅效春被人抬着走過來,汗水順着額頭往下滴。

“你怎麼過來了。”梅王氏心疼萬分,“你都聽到了。”

梅效春強撐着探起頭,“姑姑告訴姑父,既然他這樣在意,效春一定不會辜負他的期望。”

院子裏站了不少下人,此刻一片寂靜。

她說得雖然淡然,威脅的意思卻很明顯。

梅傳音倏地冷笑起來,“怎麼,還想隨意攀扯不成?你這麼說我還真懷疑你的傷是自殘出來的,是不是想栽贓肖九弄出來的,可惜呀,丁力一眼就看出來了。效春,不讓你住在這裏,你該體諒才是,沒想到卻如此惡毒。”

“姑姑,”梅效春喘着氣跌倒,“那我們就等着看吧。娘,我們走吧,別在這裏討人嫌。”

“老大媳婦,你過來。”垂花門下梅馬氏從二人抬上下來。

梅王氏冷冷地望過去,卻並不動。

“你過來。”梅馬氏聲色不動,只是招招手。

梅王氏咽了口唾沫,走過去,“母親找我什麼事?我還得快些把春兒送到客棧。”

“你知道你妹婿來信說的是什麼么?”梅馬氏停頓片刻,“他是讓衙役把效春收押進監。”

“什麼?”梅王氏傻了,喃喃地,“為什麼,我們春兒是受害者。”

“可肖九死了,春兒還活着,她就是知情者,你說她能逃得了么?”梅馬氏鎮定的臉上瞬間被焦慮代替,“王氏,我們梅家要遭遇大難了,肖九與謀逆之事牽扯在一起,你說春兒還有什麼好,此事若處理不當,你想想是什麼結果,她爹哥哥首先要被牽連到。”

“那怎麼辦?怎麼辦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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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太太養成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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