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下葬
人堆的位置是在王家溝子村西，是一片墳地。
說起來王家溝子裏的王姓人，往上倒三四代幾乎都能攀上點親戚，家裏的族譜修的也是比較完善，所以埋到祖墳里是最合情合理的安排。
“怪事了，怪事了”孫捕快見到陸捕頭，還有身後的封師兄，也許是被封師兄那駭人的疤痕所驚到，顯得慌慌張張的。
“小孫，淡定點，怎麼回事”
只見人群中擺着兩個大口棺材，小紅媽正雙腿騎着坐在一個棺材上哭哭喊喊。
棺材的前面已經挖好一個能並排容納兩個棺材的大坑，一旁還有備好的石碑，上面用北魏體刻着“兒子王小明，兒媳於小紅”只是這個石碑，已經從中間裂開兩半，於小紅三個字孤零零的單獨一塊在外。
“今天早上，按照這邊的老例，橫死的人不在家設置靈堂，也不接受吊喃，不陳屍，而且也是怕老人一直傷心，這就想趕緊把兩個年輕人的後事辦了。
結果怪事就一直不斷，先是運來的石碑，幾個大小夥子好好的往地上一卸，不知怎的就跟豆腐一樣，給裂成了兩半。
人群其實面色都有些慌，不過現在真是正午，太陽照耀着大地，給了一切生機，也給了人們勇氣。
而人群吵得比這正午的太陽更加的激烈。
“我呸，我家小紅嫁給你們王小明了，現在死在你們家，我還沒找你們要賠償呢，這以後我老了，可少了個小棉襖照顧嘍”小紅媽往地上一坐，一邊賣瘋的雙腳亂蹬，一邊哭罵著“我怎麼這麼苦啊，嫁了個瘸子，天天讓人欺負連個屁都不放，還蔫不出溜的就把十兩銀子就退給人家了，現在可憐的女兒就這麼就去拉，還有沒有天理了，
小紅生是你們王家人，死是你們王家的死人，哪有把彩禮要回去的道理，你們別欺人太甚，看着我這沒用的老頭子不說話就欺負我們，誒呀，小紅啊，娘怎麼沒跟着你一起去了呀”
核心矛盾已經很明顯了，畢竟十兩銀子不是小數目，是老王兩口子很多年的積蓄，如今兒子沒了，往後的後半輩子沒了依靠，這十兩銀子養老錢就顯得尤為重要。
而小紅家有個弟弟於小波，也等着這十兩銀子娶媳婦用，自然是千萬個不想退還。
所謂清官難斷家務事，真真的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
小紅媽眼尖，這邊喊上了“陸捕頭啊，您得給我們老百姓做主啊，他們欺負我們孤兒寡母，殘疾家屬，硬是搶了我們十兩銀子啊”
小紅媽腦子還真是靈光，接著說到“對，對，陸捕頭，我們報官，這天殺的老王一家，搶劫我們十兩銀子，快抓起來他們，關起來他們，狠狠的判”
現在這十兩銀子的歸屬，已經超過了失去女兒的傷心，小紅媽彷彿已經忘了女兒是怎麼死的了。
老王兩口子嘴笨，只能一遍遍說著“我們聽陸捕頭的，相信陸捕頭會公正的。”
可是如何公正，也無法同時滿足兩個人的訴求，除非再變出十兩銀子來。
“這個事我們會給雙方協調一個滿意的答覆，咱們還是解決當下的問題吧。”
小紅媽不依不饒“不行，除非他老王家這就把這十兩銀子退了，嗯嗯，對了，還得承諾以後不提這十兩銀子了，要不我就不下來，你們誰也別想碰我女兒，也不打聽打聽，現在再找個合葬的還得多少錢”
“行了”說話的正是小紅爸爸，從剛才就一直耷拉着腦袋，一直沒有出聲，胡志想起來，昨天的現場，小紅爸也是一直悶着抹淚，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個啞巴。
此刻急頭白臉的說出“行了”，還真唬住了小紅媽。
小紅爸一把拉住了小紅媽，雖然坡腳，但畢竟是個男人，力氣還不是小紅媽能比的了的，小紅媽也許習慣了小紅爸的逆來順受，此時小紅爸好像變了個人，倒真有點不適應，待被一把拉下棺材，才緩過神來接着潑辣起來。
“別在這丟人了，要不是你，小紅能遭此橫禍嗎！”這個男人真的生氣了，
“我呸，要不是你這麼窩囊，我能受這麼多氣嗎”小紅媽真是戳人肺管子，什麼難聽說什麼，還真沒看出來她受過多少氣。
“還有你，小波，你是個死人啊，這是給你娶媳婦呢”小紅媽見拉扯不過小紅爸，這又數落起旁邊的小夥子，小夥子跟他爸一個模樣。
“媽，別說了，我們先走吧，讓姐姐先安息吧”
“小兔崽子，連你也翅膀硬了啊，啊？我不活啦，我這是為了誰啊，造孽啊”小紅爸一跛一跛的拉着小紅媽，臨了眼裏滿懷歉意的跟人告別。
這丈母娘可真是不咋地，老丈人倒還算通情達理，旁人的都這麼指指點點的小聲評論，不過也有人說，十兩銀子都還回去，這老丈人有點缺心眼。
現在沒了干擾，老王夫婦傷心的看了看兩口棺材，王老太幾乎又要暈厥。老王扶到一邊“下葬吧”
王小明的那口棺材沒用多大力氣就送上了架子，順了下去。可到了小紅那裏，幾個大小夥子卻怎麼抬都抬不起來，這棺材只是普通的木質，不會太重，小紅看着也不過百斤，再怎麼也不會比小明更難抬。
幾個大小夥子越使勁就越緊張，心裏發毛。大家都說，這是小紅到死都不願意擺佈，到死都不願意嫁給王小明。
所謂生不願同寢，死不願同穴，真可謂是個貞潔烈女啊，眼下幾個大小夥子腦門子上都是汗，熱的，累的熱汗，也有受驚的冷汗。
這邊正忙着，又過來一駕馬拉着的板車，車停穩后，板子上面的人罵罵咧咧的說“這次可輕拿輕放，要是再裂了可別找老子說什麼質量問題”
兩個夥計從車上一前一後抬下來石碑，碑面上依然還是“兒子王小明，兒媳於小紅”。
只見兩個夥計輕手輕腳的往地上穩穩一放。
石碑在眾人的注目下，就這樣，又一次齊着於小紅三個字裂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