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寒江孤影 第六十二章 馬馬虎虎
“一杯苦水代瓊漿，半生榮寵夢一場。冷宮深深冤沉沉，元宵寂寂愁長長。”
那名花旦臉上凄楚，老者也和着那凄婉悠揚的唱腔，身子微微前傾，似有所思。
“十二年不知我兒生和死，此情綿綿思斷腸。十二年不明不白蒙冤屈，何日裏驅散迷霧見陽光。”
…….
一曲《狸貓換太子》選段終，老者似有淚痕掛在臉上，又似為那戲中的團圓結局而欣慰。最後一聲鑼聲清脆的降下之後，良久老者換換睜開眼睛，慢慢拼了一口管家剛剛沏好的茶，不涼不熱又沒有溫吞吞的平庸，茶剛剛好。
吳鷹站在廂房門前已經一個多小時，這一個小時陸離打了好多個電話，吳鷹心知一定有重要的事情發生，只是吳鷹明白再大的事情，也要等到與馬爺談完事情之後再說。
這時管家悄悄在老者一側悄悄耳語了幾句，老者這才緩緩轉過身子，從榻上起身走了過來，依照前朝的禮數，身體前傾微微施以禮數。
“吳總。”
“馬爺，在您面前不敢稱總。”吳鷹也仿着老者施以禮數，只不過身體彎曲的幅度更大了些。
老者便是馬爺，真實姓名吳鷹也不得而知，只知道此人世居京城，背景頗深。
當初來佛遇到紀寒時，認定這個孩子必定有過人的能力，於是迅速動用了自己所能動用的關係，短短的三天之內就找到了相關的組織進行合作。
其實來佛對當初的這個組織一無所知，他所認為的組織是一個致力於科學研究的正規部門，其實則不然，這個組織不過是個跨過走私集團罷了，而當時這家組織的幕後控制人，便是這位馬爺。後來組織因為貨櫃被查，東窗事發，被相關部門徹底查封。但是由於馬爺只是幕後控制，並未實際參與，所以並沒收到任何的牽連。
對於馬爺來說，當初投資這項科學研究，也只不過是通過相關的科學研究，將走私所得的錢合法化。吳鷹當時只是馬爺的一個小跟班，負責走私集團的資金賬目的小嘍啰罷了。在投資的過程中，吳鷹利用一些資金管理的漏洞，中飽私囊慢慢積累起來第一桶金，才有了後來的英達利集團。
後來在走私集團東窗事發之後，吳鷹索性脫離了馬爺的組織，自己倒了寒江市自立門戶。靠着剋扣研究經費的資金，憑藉自己在組織里的一些人際關係，吳鷹很快就將英達利發展成為寒江最大的企業。雖說這些年馬爺並未過問過這筆投資，但是吳鷹知道，馬爺多多少少的會了解一些，只不過這點錢對馬爺來說，並不值得大動干戈罷了。畢竟馬爺的人生哲理就是馬馬虎虎，難得糊塗。
“剛才這齣戲，可還好？”馬爺將吳鷹讓進廂房，自己又回到榻上，雙目微閉似在養神。
“好戲，回馬爺的話。”吳鷹畢恭畢敬的站了起來，深鞠一躬道。
廂房中並沒有太多現代的擺設，私房茶桌的對面是一條長條板凳，吳鷹坐在板凳的一角，屁股甚至有些懸空地坐在那一角的板凳上，方便自己隨時起身回話。聽到馬爺問起自己戲的事情，趕忙站起來作揖回答。
馬爺眼睛微睜，示意吳鷹坐下，接着馬爺若有所思地說道：“這戲啊，我聽了幾十遍了，還是分不清其中的善惡忠奸啊，吳總你倒說說，這戲裏誰好誰壞呢？”
吳鷹心裏着急，但面上卻不敢有絲毫的流露，雖說狸貓換太子這戲膾炙人口，在市井小巷也廣為流傳，但吳鷹本身不愛好戲曲，對此也沒有深刻研究過，思考了片刻又起身回道：
“這大太監郭槐是大惡，這包公是大忠，這劉妃罪有應得終受刑而亡，李妃受盡苦難卻得善終。”
馬爺似乎並不滿意這個答案，再次示意吳鷹坐下，沉思一會後，接著說道：
“世人皆好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的團圓大結局，想不到吳總你也如此平庸。”
吳鷹並沒有坐下，他依然低頭站在私房茶桌的對面，耐心的聆聽着馬爺的教誨。
“從小處說，可分善惡，從大處講，只論成敗。如沒有劉妃，莫說這仁宗可成大事，也不過婦人之仁罷了。馬家先祖曾與深宮之中當差多年，其中不為人道的是非曲直也略知一二，所以才有了馬馬虎虎的家訓，這家尋雖聽起來有些荒唐，但其中卻是蘊含了無數智慧和道理。”
吳鷹思考再三，深以為然道：“馬爺教訓的極是，小弟受教了。”
馬爺迅速地瞟過吳鷹一眼，見吳鷹有些神情慌亂，便問道：
“無事不登三寶殿，吳總可是有事？”
吳鷹猶豫再三，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腦袋使勁砸着地面，一邊磕頭一邊說道：
“馬爺，我該死，我當年在那個科學研究的項目上，拿了您很多錢，實際當時並沒有用到那麼多的錢。我罪該萬死，請馬爺責罰我。”
馬爺見吳鷹突然向自己下跪，並說出這些話之後，並沒有太大詫異，反而大笑起來。
“吳鷹啊吳鷹，難得你願意跟我袒露心扉，想必是遇到什麼事情了吧！”
吳鷹見馬爺並沒有責怪自己這個事情，反而問起自己別的事情，心中大駭，“莫非馬爺早就知道？”
“回馬爺的話，您老人家高見，我的確是遇到了一些棘手的事情，所以前來求助。”吳鷹停止了磕頭，跪在四方茶桌前仰頭看着馬爺。
從馬爺的角度看過來，那四方桌遮住了吳鷹身體的大部分，只剩下一個頭似乎放在茶桌上一樣。
“好你個吳鷹，你吃了我的，我不責怪你，現在你倒好藉著謝罪的名義，來找我幫你？”馬爺眼中帶笑，言辭中卻帶着一股暴戾之氣。
吳鷹將頭再次深埋到雙臂之中，伏在底下哭訴道：“馬爺，吳鷹知錯，但現在這個事情確實棘手，還望馬爺念在我為您效力多年的份上，拉我一把。”
馬爺並非不念舊情，沉默了片刻之後說道：
“說來聽聽，老朽我垂垂老矣，已經很久不過問外面的事了，不過你不妨說來我聽聽，我倒也想知道有什麼事情能難得到你吳鷹，這等兇惡之徒。”
聽到馬爺稱自己為兇惡之徒，吳鷹抬起了頭，臉上也有了一絲笑意。要知道當年正是自己這個兇惡之徒，將要行刺馬爺的保鏢韋寧活活捏斷了喉嚨，那次吳鷹身中十幾刀，差點送命。時候馬爺並沒有賞賜吳鷹什麼，只是說了四個字“兇惡之徒！”
其實吳英多少也猜測到，馬爺並不不是不知道自己從中剋扣之事，只是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去深究罷了。不過他認為馬爺並不知道的是，在走私組織結束掉這個項目之後，自己將這個項目轉手賣給了境外的一家組織，轉手又獲得了一大筆資金。
吳鷹見馬爺還記得當年自己捨身救他之事，便有些放肆起來，接著說道：
“當年組織廢掉那個研究項目之後，我見項目研究人員可憐，便又給他們找了另一個資助的國外組織，只是不承想，那項研究並不是一項看起來沒有價值的研究，而是一項超越了現代科學地研究，雖然我現在還不確定，但是那個研究對象極有可能是個惡魔。”
“惡魔？”馬爺笑了笑，繼續了沉默。
“最要命的是，根據我得到的消息，當初資助的境外組織似乎最近發現了什麼，原本我以為死無對證了，現在那個實驗對象忽然又冒出來了……”
“混賬！”馬爺呵斥了一聲，突然打斷了吳鷹的話。
“你自作聰明，難道你以為我會不知道你做的這檔子事？國外的那家組織可不單純屬於某個小機構，他是國外頂級財團支持的研究研項目，他們甚至可以動用世界很多國家的武裝力量，至於那些隱藏在底下的武裝力量，我們根本不得而知。難不成你以為老朽能幫你斡旋？”
這番話聽得吳鷹渾身一下涼透了，他沒想到這背後還有這麼龐大的利害關係。
馬爺打了個哈欠，表情也漸漸恢復了平靜，他地說道：
“人活一世，馬馬虎虎，平平安安，得過且過。不過你既然招惹了這些瘟神，還是要你自己去送走才對，老朽能力微薄，恐怕是愛莫能助了。之前你我所有的事情，一筆勾銷了，以後各走一邊，清吧！”
馬爺閉上了眼，似乎真的睡著了。吳鷹總覺得自己像老鷹一樣，俯瞰着大地，可今天他才明白，真正的老鷹面朝的是天空，像院子裏的那棵樹一樣，像似乎已經睡著了的馬爺一樣。
吳鷹顫巍巍地從地上爬起，又看了看馬爺，深深地鞠了一躬，退出了廂房。
吳鷹走出那個四合院之後，信步在箱子裏走着，天空越來越陰沉，幾片小雪花飄了下來，這是今年京城的第一場雪，瑞雪兆豐年，只是吳鷹不知道接下來該如何應對，是否可以見到明年的豐年。雪越下越大，天空掛起風來，路上的行人被風雪驅趕着越走越快。吳鷹的腳步越來越沉重，下雪不冷化雪冷，吳鷹感覺越來越冷了，也許明天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