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出逃篇 第三章 春花秋月是我家
三天後,武林盟主東無敵的府第中又傳出撕心裂肺般的慘叫。府中的一干人等,又只是略略地抬頭望一眼東無敵所住的東風小築,然後又低下頭去各忙各的。
東風小築里,穿了一身水綠色女子紗裙的北絕色,又一次被綁在樹上,嘴裏依然被塞了一團布碎,東無敵又再拿出一支式樣比幾天前那支更精細繁雜的發簪,散開了北絕色的一頭秀髮,拿在手裏把弄。
雙目含淚的北絕色,終於明白師父為什麼會說“男人靠得住,母豬會上樹”這樣的話了。他發誓,從此以後都不會再相信男人說的鬼話,尤其是這個口味清奇的“無敵大師兄”所說的話!
看清了大師兄的真面目后北絕色決定要逃,他不想再這樣被大師兄玩弄下去了,再這樣下去,他遲早會被迫變成另一個蓮弟的。只要想一想那一天的來臨,他就忍不住打了個冷顫,他不要愛男人!雖然他北絕色長得比女人還要女人,雖然自幼患有怪病要靠師父為自己輸真氣才保住性命,但他還是一個什麼都不缺的正常男人,就算是愛,也應該找個女子來愛。
決定要跑路后,北絕色吸取了以往的教訓,這次不動聲色地等候時機。終於,等了沒幾天機會就來了。這一天,東無敵被武林同盟們拉去開同盟會議了,雖然開會的地方就是東無敵的府第,但,開會期間東無敵就沒有時間來死纏着北絕色了。
趁沒人留意,北絕色簡單地收拾一下行裝,鬼鬼祟祟地避開府里的下人,幾經艱難才溜到後院。張望一下,確定四下無人後他快速地爬過了圍牆。雖然,西方常敗沒有教過他內功心法,但一直有練葵花寶典招式的北絕色,身手還是要比一般人要靈活的。
春花秋月。
城的東面是東無敵的盟主府第,南邊就是春花秋月。春花秋月,是奪命書生南無極所住的地方,是青樓,是城裏眾多青樓中最有名、最大的一家,也是漂亮姑娘最多的地方。
這家青樓是南無極開的嗎?不是,他只是春花秋月里的一個住客。因為裏面有着全國最多、最漂亮的姑娘們,對以戲盡天下美女為己任的南無極來說,這裏就是人間天堂。於是,他搖頭晃腦地吟着“春花秋月是我家,天下男兒皆愛它”,大搖大擺地住進了春花秋月,從此以青樓為家,夜夜春宵不嫌夜長,戲盡樓中各個美女。
比不上三師弟“錢奴”西無涯有錢的南無極,在青樓中的日子倒也過得很有滋味。雖然他是不交房租的住客,但有大把人願意當冤大頭為他結帳,他那個江湖功夫排行榜第二位和“奪命書生”的名號,可是貨真價實、絕對不是用銀子就能買回來充面子的假頭銜。所以,江湖中有很多有人爭着來巴結他這位“豪傑”,很樂意為他結風流帳。
雖然他不是老闆,但卻是老闆的好朋友,青樓的老闆也是個跑慣江湖的人,所謂“識英雄重英雄”,兩個同是在花叢里長期打滾的人,熟絡后不禁的惺惺相識,成了莫逆之交,閑來無事就交流風流心得,不亦樂乎!
雖然他不是為了心儀姑娘可以一擲千金的豪客,但他那遊戲人間的風流壞男人本色,卻總能令春花秋月里的一眾美女為他爭風吃醋。
通常來說,青樓之類的場所,要到夜晚才會客似雲來的,但春花秋月卻和普通的青樓不一樣,就算是白天都人來人往的熱鬧得很,看來裏面的姑娘們實在是魅力非凡,同時,也從側面證明了這個世界的好色之徒是何其的多。
北絕色站在掛滿彩色輕紗的春花秋月的大門前,看着門口那幾位濃裝艷抹、穿得衣不遮體、手裏搖着鮮艷紗巾、嬌聲浪氣地聲聲喚着“公子”的招客姑娘,遲疑了一會後,他下定決心大踏步地往內走。但他才走到門口腳還來得及踏進門檻,一條鮮艷的紗巾就拂過來,隨之而來刺鼻的香氣熏得他直皺眉。一條玉臂擋住他的去路,一把嗲嗲的女聲說:“喲,這位小娘子,這裏可不是你來的地方喲!你家的夫君不在這裏喲。”
幾條黑線從北絕色的額頭劃下來。
看來,這位掃了八字眉染着酒紅妝、嘴唇抹成紅艷櫻桃小嘴、穿得很清涼的大姐把他當成來找夫君的閨中怨婦了。這位大姐的眼睛是什麼構造的?難道她看不到他北絕色身上穿的是很正常的男裝?他的身高雖然是比那個無敵大師兄要矮半個頭,但也比很多男人要高上一點點;好,就算滿大街的女子都有他這樣的身高,那大姐你也總應該留意到他北絕色身上的第二男性生理特徵——喉結吧?雖然不是特別明顯,但總還是有的。但偏偏那位大姐就是全部忽略他身上的男性特徵,就只留意到他那張美過春花秋月幾大花魁的臉。
“喲!小娘子,”大姐的紗巾又再拂過,“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回去吧。”
自從知道自己是男而不是女后,北絕色最討厭的就是被別人當成女人。他有些不爽地撥開風騷大姐的橫陳玉臂,說:“我是來找我師兄的。”
風騷大姐又是“喲”了一下,這次不伸出玉臂而是把整個豐胸頂過來,說:“原來不是小娘子,是小師妹。不過,你師兄也不在這裏喲!”
北絕色忍不住提高聲音說:“我來找二師兄南無極!我是他的師弟北絕色!”說完,一手推開風騷大姐徑直往裏走。
“哎!小師妹,你師兄在忙,你別去!”風騷大姐看來完全沒聽到北絕色說的最後那句話,依然堅定地把他當成女的。
滿頭黑線的北絕色身形一閃,靈活地閃過風騷大姐欲要拉他的手,穿過一眾桃紅柳綠的鶯鶯燕燕,快步地往二樓走去。剛下山的時候,二師兄曾經帶他來這裏見識過,還說他就住在二樓的無色間,如果他沒有給青樓老闆趕出來的話,有事就到無色間找他。
轉上二樓,北絕色憑着記憶一直走到盡頭,對了,就是這裏!他一把推開門旁掛着“無色間”小牌的門,門開后就見到那個作風流白衣書生打扮、露出整個胸膛、一手撫琴一手抱着近乎全裸的白花花美女、看着無限風流笑得無限下流的——南無極。
還好,這位白花花的美女沒有全露,起碼腰間還纏着一縷輕紗,北絕色才沒有看得當場流鼻血。
南無極鬆開琴弦抬起頭來。一張笑得很可愛的圓臉斜斜地側向一邊,只露出六分的臉對着北絕色,一雙本來是圓圓的眼睛正半合著,似醒非醒,紅得象是塗了胭脂的嘴唇掛着他自認最能迷死姑娘們的“六分笑”。何為“六分笑”?就是笑的時候只能露出六隻牙,不能多也不能少。多了,就會笑過頭,少了,就不能顯出最完美的笑態。這個“六分笑”的原理和“六分臉”一樣,據說,以“六分”的角度對着別人,別人看到的就是你最完美的臉龐。這些理論是誰說的?當然是南無極這個極重自己儀態的臭美之徒說的了。
北絕色直視南無極開門見山地說:“二師兄,我有事找你商量!”
聽到北絕色的聲音,南無極的六分臉馬上轉過來變成十分臉,半合的眼一下睜得老大,六分笑變成很沒儀態的張嘴露牙。過了一會他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乾咳一聲側了側臉,嘻笑着往白花花美女那高聳的豐盈上摸一把,說:“小寶貝兒,你先出去一下。”
美女嬌嗲一聲,小嘴不滿地嘟了起來。那雙本是媚波流轉的大眼睛,此刻變成了翻騰的醋海,她狠狠地瞪了北絕色一眼,然後用力推開南無極,一手抓起地上的那件紗衣往身上一披,頭也不回地往外走。
南無極趕緊說:“小寶貝兒,他是我師弟,師弟而已!”
“砰”的一聲,門被美女用力地關上,不知道她有沒有聽到南無極的那句解釋。
南無極大感無趣抓過酒壺往嘴裏灌了一口酒,看一眼北絕色和他手上的包袱問:“師弟找我有何事?”
北絕色說:“我要離開大師兄,我不要再和他住在一起。”
“噗”的一聲,南無極把剛灌進嘴裏的酒全吐出來,然後高叫起來:“你要離開大師兄,來我這裏幹嘛?”
北絕色絲毫沒有覺察到南無極的異樣,照直說:“我要來你這裏住。”
南無極的臉色馬上青下來。在明知道大師兄喜歡小師弟的情況下,還收留小師弟住在這裏的,不是明擺着要和大師兄作對嗎?和大師兄作對的下場就是會死得很難看,這種送自己上死路的事,他南無極是不會幹的。
南無極馬上露出一副比春天更燦爛的笑容,說:“小師弟啊,當初師父臨終前把你託付給大師兄,我這當徒弟的,總不能逆他老人家的意吧?”
北絕色問:“二師兄你不願意收留我?”
南無極說:“沒有這回事,只不過,二師兄我覺得你住大師兄那裏是最合適的。”
最合適?一想起東無敵那句“你就依了我吧”,北絕色的臉部肌肉忍不住又開始抽筋,他坐到南無極跟前說:“二師兄,我實在不能再跟大師兄住在一起!他,他是個……”北絕色的臉漲得老紅,那麼丟人的事,他實在是有點說不出口。
雖然小師弟是有點可憐,但曾經也在大師兄的淫威下屈服過一段日子的南無極,好不容易才擺脫了大師兄的魔爪,他可不會這麼偉大犧牲自己而救北絕色的,犧牲他人總比犧牲自己划算。
南無極正了正臉色說:“小師弟,不是我不想幫你。但你可知道,你二師兄我在江湖功夫排行榜上排第幾位?”
北絕色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這樣問,但還是很老實地回答:“第二。”
南無極接着問:“第一位的是誰?”
北絕色怔了一怔,然後低下頭灰灰地說:“大師兄。”
南無極馬上笑得兩眼眯成一條線,說:“知道就好。小師弟啊,你也不忍心看着你二師兄慘死在無敵大師兄的手下吧?”肯定地說,東無敵不會殺他,但卻會令他生不如死,例如,在他那張最引以為榮的俊臉上畫一隻烏龜,然後讓他脫光衣服在城裏走一圈。這樣的懲罰對南無極來說,比死更難受啊!
北絕色低着頭沒說話,南無極把一個小瓶扔到他的懷裏,北絕色抬起頭拿着瓶子晃了晃,疑惑地問:“二師兄,這是?”
南無極笑得極為淫邪地說:“合歡散。如果哪天你決定依了大師兄的話,只需一點點,就會讓你有飄飄欲仙的感覺,完全不會出現第一次的不知所措,和第一次所帶來的任何不適!”
一排黑線,幾滴冷汗,同時從北絕色的額頭劃下。這個二師兄,和大師兄一樣不是什麼好料,看來他是找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