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交響曲(下)

命運交響曲(下)

殊同道觀的弟子們,自熙寧十六年歸府後,各自的命運便走向了不同的分叉口,四大世家如今只剩下兩個,忠國公府被抄家,葉國公府空無一人,葉元是否還活着也是個謎。

宋國公府如日中天,陛下賀炬平日裏便十分器重宋國公與表哥顧楚辭,而護國公府呢?女兒聯姻數不勝數,盤雜交錯,就為了這麼個護國公……

有些人在聖眷之下,光芒萬丈,無人敢惹,而有些人立在風中,以單薄的身姿護着親人,刀劍只對着她,即便她只是個剛及笄的小姑娘……

如今的楚皎若,不就是以往的賀亦落嗎?即便弱小,也要護着自己心中那一絲純良與執着……

幾日的舟車勞頓,賀亦落一行人,到了臨淵城外,這地方似乎沒變,又似乎變了,她並不急着進城,而是去了皇陵祭拜外外與娘親。

賀恆還跪在那裏,都三年了,他竟然還活着,他依舊穿着三年前那件龍袍,破亂不堪,還散發著難聞的臭味,賀亦落可沒心思搭理他,徑直從他身邊走過。

賀亦落在皇陵內,同外外和娘親說了好多話,她說了自己的身世,也說了自己爺爺戰衣侯的故事,外外的兄長,並沒有拋下她,他只是在趕回臨淵的途中,被賀恆的父親刺殺了,也難怪賀恆會是這般怪異的性子,上樑不正下樑歪罷了!

平兒一直守在賀亦落身邊,不曾擾亂她的思緒,誠寧太妃與安臨公主這般好的人,怎奈命短呢?

賀亦落在皇陵內呆了整整一個時辰,她出來時也不曾看過賀恆一眼,如他這般的惡人,殺了他豈不是便宜了他,他就該生不如死的活着,讓他意識到自己罪孽深重……

賀恆被折磨的不成人樣,沒有反應,沒有喜怒,無人知曉他是否知道自己錯了,又是否會用餘生贖罪,但這懲罰永遠不會結束!

賀亦落進入皇城,便聽到了兩則消息,第一個消息是護國公向太后請旨,許楚皎若入宮,第二個消息便是李故來中毒已深,大限將至……

賀亦落想做些什麼,修書一封送往墨朝,只願能來的及為李故來續命,她與他是盟友,同盟之義,永不會變……

他們幾個的命運還真是多舛,什麼世家公子小姐的,也不盡得是幸事,三日後,墨朝送來了葯,雖不能根治,但續上幾年卻是可以的。

賀亦落將葯給了賀子淵,李故來服下后漸漸有了氣色,只是因了李故來的事,賀子淵將答應楚皎若的事,忘的乾乾淨淨。

這三日,有的人闖了一次鬼門關,而有的人正在被推入深淵,賀亦落到臨淵的消息知道的人不多,以往的公主府似還留着,她如今不是公主,不知道這地方,她還進不進的去。

賀亦落戴着面紗在公主府站了許久,轉身走近了不遠處的客棧……

這一夜極其平常,偶爾有幾聲知了叫,更夫依舊打着更,沒人注意到昔日的洛寧公主回來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事,哪顧的上旁人!

唯有楚皎若迷茫的獨坐在床邊,她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逃出這座牢籠,護國公是鐵了心要將她嫁進宮,昨日姑姑楚芝過來同護國公楚肆意吵了一架,想帶皎若離開,可是終究是無用功,太后都應下了這婚事,誰能改變呢?

臨淵的權力分為宋護二派,太後顧清竹得將權力整合,讓她兒子專權才是,誰會聽楚皎若的意見呢?在他們眼中權力至上,才是王道!

護國公夫人鄭婉強力反對,卻被楚肆意關進了祠堂,連帶着楚皚如也關了進去,什麼世家,一個個在明面上玩弄權術,高傲的不願低下頭顱,可這富貴又是如何來的呢?

楚皎若活的清醒睿智,護國公用母親和姐姐威脅她,她能如何呢?她有些羨慕洛寧公主的才智,只是可惜啊!她楚皎若還未能與她成為朋友,這般興趣相投,又極有主見的兩個姑娘,只不過數面之緣,也沒能說上幾句話。

太后似怕他們反悔,當日就下了懿旨,不曾有人問過她願不願意,這高位上的人要的是兵權一統,她嫁過來,護國公的兵權便歸了皇權。

楚皎若想過逃走,可是母親與姐姐她是舍不下的,出嫁前日,她收起反抗的心思,只求父親別傷了母親和姐姐,護國公答應她,等她入了宮,就將她們放出來……

楚皎若想見一見母親與姐姐,可是護國公不許,他說省親時再見也不會遲到哪裏去,楚皎若沒有強求,那晚她換了一身素凈的衣服,彈起了許久不曾動過的古箏,沒人聽懂她彈的什麼,應該說沒人記得她彈過什麼……

顧楚辭多次進宮請求姑姑顧清竹收回成命,可太后卻是一臉冷漠的說,“皇權一統才是重中之重!”

如今的太后像極了以往賀恆的作派,是不是沾染皇權的人,都會變的自私自利,覆手弄權!

顧楚辭覺得這般的姑姑太陌生,這宮中就沒有一個正常的人,太寧殿的太妃顧清婉指着鳳鸞殿大笑,她姐姐的真面目露出來了呢?

太后骨子裏就是個自私的人,卻裝成一幅清高的樣子,所幸如今教導賀炬的不是太后,否則他不就成了下一個賀恆了嗎?

出嫁那日,當府中的下人推開楚皎若的閨房時,卻發現她的身子離開涼透了,桌上放着喝至一半的鳩毒酒,楚皎若躺在她最愛的古箏上……

她沒有法子說服自己聽從護國公的吩咐,只能以最殘忍的方式了結,沒有與任何人告別,所幸,前一夜她給賀子淵遞了信,那人喜歡她姐姐,想必也會護着她母親與姐姐的……

知道她飲了毒酒,護國公臉上沒有一絲自責,反而着手讓人為楚皚如穿上嫁衣,讓她替嫁進宮,所幸,賀子淵來的及時,救出了護國公夫人鄭婉與楚皚如……

只是楚皎若沒了,賀子淵抱着嚎啕大哭的楚皚如,一個傻子都知道親人逝世的悲痛,為何護國公不懂呢?

也對他有二十多個女兒,多一個或少一個誰在意呢?

沒人知道顧楚辭打算在途中劫下楚皎若,讓她逃的遠遠的,作為表哥,這是他唯一能做的,只是誰都不曾想到楚皎若會這般決絕,以死去控訴這個時代對女兒家的剝削,她並不知道殊同道觀的弟子們都在為她而計劃着……

楚皎若自殺,太后不會認為自己錯了,七歲的賀炬抱着小腿在空無一人的大殿中小聲抽泣,若是他反抗了母后,那個姐姐,是不是就不會死了!

也是那一天,小小的皇帝開始懷疑這皇權存在的意義,他開始學着分辯善惡,而不是母親說什麼,

他就做什麼……

自那日起,七歲的他站在龍椅上擋住了身後垂簾聽政的母后,指着下方跪着的護國公,用稚嫩的聲音說道:“你品行不端,連個父親都做不好,想必國公也是做不好的!”

賀炬撤了楚肆意的爵位,自此臨淵便只有宋國公這麼一個國公……

少了楚皎若,殊同道觀便再也聚不齊了,在臨淵帝賀炬的帶領,一切都往好的方向發展着……

時間一長,那個清塵絕世的女子,人們談論的少了,也就無人記得了,只有殊同道觀的弟子們時常在她墳前聚一聚。

皚如山上雪,皎如雲間月。

山上雪易得,只要肯攀登,總會到達山頂,但云間月卻不難如登天,可望不可即,從開頭便註定了結局。

楚皎若至死都不曾說過自己心儀誰,無人知她心動,便是那男子也不知……

到最後,護國公得了個眾叛親離,自作自受!

自此以後,宋國公府,安平王府,一切有良知的大臣們皆上了奏摺:主張婚配自由!

他們反對世家將子女作為維繫權力的工具,亂定鴛鴦譜!

那日宋國公顧九思進了宮,在太寧殿後站了許久,喃喃自語:“妹妹,同兄長歸家吧!不願當太妃,咱們就不當了!”

當日,宮中對外言,太妃顧清婉病逝,此後,京中多了一位陳夫人!

祥元三年的尾聲將近,安平王府的小王爺娶了一個傻子做王妃,賀子淵心裏喜着呢!

從此以後,無人再敢欺辱楚皚如半句,世人皆尊她,敬她……

李故來漸漸好轉,莞茗縣主常過來看望,一來二去的,也生了些情意……

至於賀亦落與顧楚辭,兩人同在臨淵,卻一直在錯過,擦肩而過,轉角便沒了蹤跡……

墨朝的蘇歸塵送來了信件,說是尋到了叛徒,已經處置過了,他請賀亦落歸朝,可賀亦落說,她找到了一條路,一條可以走完一生的路……

那個十多歲的許位一直跟在她身後,姐姐,姐姐的喚着,這臨淵也只有名山寺的那位雲清方丈知道許位付出了什麼,安臨十七年與熙寧元年的秘聞,所有人都瞞着賀亦落。

賀亦落應是不會相信她今年應是十九了才對,熙寧元年,那叛徒給暗墨閣的三個孩子下了毒,而無名大夫卻只有兩枚解藥,那個稍年長的孩子舍了葯,此生永遠都是孩童模樣!

許位在角落中,安靜到讓人不易查覺,就這般守了自己的主子一生……

安平王府大婚那日,已經與護國公和離的鄭婉哭的像個淚人,無人聽到,上了花轎后的楚皚如,用極小的聲音道,“妹妹,姐姐今天出嫁了!你看到了嗎?”

十里紅妝,一路到安平王府外,賀亦落也來湊了個熱鬧,宴席正熱鬧,她小飲了一杯酒水,今日的酒,竟是荔枝露,她微微一愣,只聽一個錦衣公子向她走近,語氣中是止不住的驚喜:

“亦落,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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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歸不尋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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