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無極道宗

秦無極此刻很心焦。

作為影月帝國五大宗門最強宗門的宗主，風光早就從他的身上消失，只留給他帶有馬尿一般味道的一件道袍。他很想將這件道袍脫下，誰愛穿誰去穿。他多想回到神龍王朝所在的那個時代，那時他正是風華正茂的年紀，築基初成，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見長安花。那會小師妹還不是他的妻子，他還在和神龍王朝的小公主談着不知哪裏來的風花雪月。可是狼族的鐵蹄，生生的踏碎了承平已久的神龍王朝，長安那個多少人嚮往的京城一夜之間就被狼族火焚。他記得自己抱着傷心欲絕公主，從長安城上飛過時，那一聲聲凄厲的長嚎。

公主活了下來，卻也是死了。她質問他為什麼不幫助王朝對抗狼族，無極道宗不是神龍王朝的守護宗門嗎？為什麼？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他也想知道為什麼，可是他的師尊逢春道人卻只是搖頭。師傅說，將來自己會知道的，他有他不得已的苦衷。逢春道人在神龍王朝最後一隻離天箭爆出煙花的時候開啟了護山大陣，無極道宗在那一年封山一年，禁止弟子外出，而也就是那一年狼族滅了神龍帝國。大陣開啟一年，重啟時已經朝代更迭，物是人非。物是人非事事休，秦無極在小公主的要求下去尋找他的弟弟，據說那個孩子當時不在長安，可能是神龍王朝最後一根血脈。

可是，可是，在幽閩江畔，他聽一個說書先生講了一個故事，神龍王朝最後的這一根血脈，被余臣擁立為帝，於瓊州衛稱帝，旬月未至，奸賊出賣，孤臣陸秀夫惶恐無計，遂攜新帝投太幽海，狼族勸降，十萬軍民無一乞降，盡墨太幽。秦無極奈何，訕訕而歸。不曾想公主聞聽噩耗，心神破碎，嘔血三日，役。

秦無極心裏非常懊悔，若是自己不告訴公主，也許她還能多活幾日，可年輕氣盛的他，卻在那一刻缺了心眼。如果時光可以重來，他寧願將這件事爛在肚子裏，永遠不告訴她，那樣公主也好有個念想。

三十年前，師尊飛升羽化。

大師兄花缺浪跡天涯，渺無音訊。無極道宗至此傳到秦無極手中，他原本的雄心壯志此時已經化為飛灰，內心被歲月雕刻的圓潤。他和小師妹結為道侶，十年前有了女兒。女兒也算爭氣，練氣已經大圓滿，就只差臨門一腳，就能登堂入室。拋過自己作為宗主的身份，女兒的天賦也是上佳。

只可惜，自封山以來，無極道宗的後繼力量明顯力有不逮，以前如同大白菜般的靈根，現在居然是越來越少，眼看着就要後繼無人。各峰的峰主隔三差五就會來找他抱怨。宗門，宗門，強大的不是一兩個不世出的天才，而是源源不斷的造血能力，和他連綿不絕的傳承。無極道宗不缺傳承，儘是各峰自家的傳承在地方上都能自開一宗了。他們現在缺少的大量的優秀血液。

有人說這是末法時代，秦無極嗤之以鼻。天地之間的靈氣不見多，卻也未見少。他的修鍊雖不能一日千里，卻也是在緩步增長，百年之內，飛升羽化更上一層樓也不是什麼難事。靈氣這種東西，要衝破到下一階段自然是多多益善。他覺得只是這一代的人還是缺少天縱之才的刺激，一個個慢騰騰的，吸收靈氣怎麼能與前任相比？於是末法時代流行，不是我不努力，只是這個時代配不上我的天賦！什麼狗屁玩意。

此刻他就坐在寶蓮峰的秋月湖邊。他的面前一根釣竿斜斜的插在湖邊的濕土中，魚線軟軟軟的刺入水中。再遠處，積雪上雪花又一層層落下，愈發厚實。他看着湖面，心中卻起了一絲波瀾。那孩子又來了。

楚六在寶蓮峰上已經呆了三個月，師傅自從教過他寒冰訣，很少出現在他的面前。檢查他的學習進度自有大師兄來做，開始的時候，李夢每日都會陪着他，後來看他進展緩慢，漸漸也就沒了心思。反倒是經常隔三差五來看他，幾次之後就撒手不管。大師兄去找師姐了，他知道李夢喜歡師姐，他也喜歡師姐，可他不喜歡大師兄。他想哥哥！

仙人再好，也不如哥哥摟着他的腦袋，仙法再厲害，也不如躲在哥哥的身後，寶蓮峰再怎麼美麗也不如自己溫暖的家，況且這座山峰上終年下雪，一日都未曾停下，他不喜歡，他要媽媽。可是哥哥說媽媽死了，再也見不到了……

他拖着手中的桃木劍，默默的走到湖邊。拔劍，突刺，魚躍，鷹歸。修鍊無日月，他不想練，可是師傅說練不好寒冰訣就不準自己下山，他必須要練，他要去找哥哥。

雪花飛舞，楚六的身體已經比剛來時好了許多，以前吃不飽的日子離他遠去，他一板一眼的練着，沒有絲毫的鬆懈。對於這山上人他心裏還是非常感激，吃穿不愁，師傅和師兄還在教自己本事。湖邊那個老爺爺也真是奇怪，他已經在這裏釣了很多天的魚，卻未曾見過他提一次魚竿。

汗水浸濕了他的後背，他用袖子拭去額頭上汗。將桃木劍插在雪地里，他走到老人身旁，安靜的坐下。

秋月湖不言不語，湖面清澈，幾乎寂靜無聲。雪花還未接觸湖面變化作霧氣裊裊飛去。秦無極如同一棵枯樹，遺世獨立，他的長袍托在地上，倍顯臃腫。楚六抄着手，緊緊的抱着自己的肚子，此刻身上熱氣見散，愈發冷起來了。

“爺爺，你在做什麼？”楚六聲音還未脫童音，奶聲奶氣。

“釣龜，釣一隻萬年的玄龜！”

“玄龜，萬年的玄龜？”

“對！”

“您說的是真的嗎？那您要它做什麼吃的呀？”

“做湯！”

秦無極一本正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