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風中搖曳的屍體
舒濤的眼神打斷了劉樂的思緒,劉樂看了他一眼,莫名的笑又重新出現在了他的臉上。只不過這次他並沒有忍住,剛憋了不到一秒就開始仰頭晃腦地放聲大笑。別看他個子不高,這嗓門是真的不小,震得舒濤是急忙加快腳步和他拉開了距離。看到舒濤一臉嫌棄地回頭之後,劉樂這才慢慢壓低了聲音,隨後跟了上去。
“我改,我改。”走到舒濤旁邊后劉樂充滿歉意地說道。
舒濤也不搭他的話,只是恢復了平靜的神色,看了看前方,說道:“接着走吧。”
這地里的路倒也不是筆直的一條直通南邊,而是朝南走出一段距離后拐向了東邊,再在這向東的路上分出了兩條路來遠遠地向南。兩條向南的路之間是兩席東西走向的地,灌溉的溝渠從兩排地之間穿過,誰家要澆地了便開了機井然後改一下水口就好了。
這一眼望不到邊的地當然不只是劉樂他們一個村的,這由他們村延伸出來的路當然也就覆蓋不了全部。不過每個村之間的路都是互通的,這麼些個路真要細分起來,那還真不容易。
劉樂他們這一代人在年幼的時候最喜歡在地里打仗,打土仗。一大群人分成兩撥,彼此之間隔開一段距離,然後朝着對方扔土塊兒。土塊不怎麼硬實,在加上年幼的時候大家都沒什麼力氣,土塊到跟前之後速度也就慢了,而且大家也都沒有什麼準頭,這一仗打下來估計也沒有幾個人能真的被扔上哪怕那麼一塊,就算被扔上了一兩塊也不會受什麼傷。可現在要是還想這麼玩恐怕是不行了,別的條件倒都還好,就是要再想湊齊這麼一伙人恐怕怎麼也沒有那麼容易了。
劉樂就是這個毛病,一旦沉默就滿臉愁容,獨自思考牽扯出來的就只有傷心的事情。
舒濤對他再了解不過了,可他也不太會說話,而且也不想總靠着故作嫌棄來逗劉樂開心,於是這時候的他便開始巡視荒野苦苦尋找着什麼可以轉移劉樂注意力的東西。
說來也巧,這個時候竟然恰好有一隻小黃貓從不知道哪裏的坑裏跳了出來出現在了舒濤的視線里。它並不在路上,而是在地里,但距離二人的位置不到十米。
小貓剛好正對着二人,它一眼就看到了這兩個龐然大物,應該是見舒濤正看向它,它就在原地朝着舒濤輕輕叫了一聲:“喵……”
小貓的聲音奶聲奶氣的,那一嘴的尖牙打眼一看便知道還沒有發育完全,這麼小的貓在野地里亂跑,也不知道是不是誰家養的從院子裏跑了出來。
舒濤朝着劉樂一扭頭,正想要把小貓指給他看,卻沒想到因為聽見了小貓的叫聲劉樂早就盯着小貓目不轉睛了。小貓這麼可愛的動物一般人都放棄不了和它們親近的機會的,劉樂便明顯是這麼一類普通人。
“咪咪咪咪咪咪……”
他輕手輕腳地彎下腰向著小貓走近,嘴裏也輕輕地說著呼喚貓咪的話,還生怕小貓怕生,儘力地表現得弱小與友善。可儘管如此,小貓還是急退兩步,然後再轉回頭來連着叫了兩聲,像是在示弱,也像是在示威,但不管怎麼說總也還是拒絕了劉樂的親近。
劉樂也不繼續向前,想必是擔心嚇到小貓,所以就停住了腳步慢慢挺直了身子。
重新回到路上,劉樂臉上的愁容倒是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無奈,他無奈地說道:“它何必怕我呢,我又不會傷害它。”
舒濤聽了只是微笑,因為他是真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可能是因為我嚇到它了吧。”沉默了半天後舒濤突然說道。
劉樂聽完也是微笑,還默默地仰頭看了舒濤一眼,這一眼的時間還不短,把舒濤看得一愣一愣的。
舒濤又沉默了,只是看着前方,重新安靜地走了下去。
貓咪遠遠地跑開后在遠處看着這兩人,在絕對失去威脅感之後才在自己的位置向著遠離村莊住房的南方走去。
冬天一近,這荒郊野外的除了劉樂二人外其他人一個也看不見。不過倒是還能看見幾座零散的墳墓前還留着幾個白色的墓碑。這地裏面的墳墓墓堆大都已經平了,甚至於有些墳墓連墓碑都不剩,只是留下了些許記憶在他們後人的腦海里。待到他們的後人把他們遺忘,這世上恐怕就再也沒了他們的任何痕迹。
不過現下的人們還是很懷舊的,因為大家對未來的預見大多悲觀,懷念過去成了穩定生活的安慰劑。而如果有誰連過去都沒得懷念的話,那他的人生肯定很難維持下去。不幸的是,這個時代下這樣的人到處都是。
從劉樂的家門口往南走橫穿大概兩公里的農田後會有一條東西走向的河,這河也沒有名字,村裏的人們只是稱呼它為河溝子。河溝子不寬也就三十米左右,河溝子也不深也就十米左右,水流最旺的夏天水深也沒有超出過那十米的一半,而現在這河道裏面是一滴水也沒有的。河道的橫截面像是一個開口向上的半圓,這半圓的兩個邊緣多種着楊樹,冬天近了,這樹上的葉子幾乎都已經掉光了。
過了河再往南兩三公里會有另外一個村莊,而過了這個村再往南就是一片更加遼闊的農田了。
太陽轉到頭頂的時候,劉樂二人走到了河邊。本也沒想過在這乾枯的河邊會有什麼驚喜,而實際上倒也的確沒有什麼驚喜,只是有那麼一個驚嚇:一棵掉光了葉子的楊樹的樹杈上掛着一根繩子,繩子的下面掛着一個身着一襲白衣並且長發及腰的女人,女人的下面有一個被踢倒在地的凳子。
她的嘴唇被染成了紅色緊緊地閉合著像是用什麼東西粘在了一起,她的眼睛不能被我們看見因為那上面矇著一圈厚厚的白布,她的臉上生前畫著的一定是精緻的妝容,她的頭髮烏黑濃密規規整整地披在身後,她的四肢無力地順着重力向下伸展,她的身體在微風的吹拂下輕輕搖晃,她的一生應該並沒有應該有的那麼久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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