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6章 木雕彌勒佛
絡腮鬍見有人來,只是微微抬了抬眼皮,似乎並沒有心思招呼。
蹲在攤前,陸羽看着眼前區區數件器具,良渚玉琮造型,一眼看過去就是個新物件,陸羽直接放棄了,這東西多半是假,真品也不可能還留在這裏。
黃地綠彩暗刻團龍紋碗,明清官窯的獨特品類,收藏價值不低,墨羽齋里就有幾件高仿。但這件外表光澤太過亮麗,火氣仍在,怕是剛做出來不久。
剩下的幾件雜七雜八,陸羽也沒有過多關注。
最終,陸羽的視線落在一件木雕的大肚彌勒佛上,佛像閉目,笑口半開,大耳垂肩,袒胸露腹,盤腿曲肱依袋而坐,左手捏布袋,右手撫膝。
整件雕像,個頭稍顯大,足足有四十公分高,工藝水平一般,倒是有些年頭,不過,頂多也就是建國后了。
不知為何,看着笑呵呵的彌勒佛,讓心情並不算太好的陸羽,微微悸動。
陸羽伸手拿在手中,攤主也不說話。
入手,陸羽手中一沉,有些詫異。
而此時,腦海里也反饋出一段信息:樟木木雕,東陽木雕技藝,1968年製作。
浙省東陽木雕?
陸羽倒是愣了愣神,畢竟,在陸羽的認知里,東陽木雕工藝多集中在各種建築的裝飾上。而且,東陽木雕最典型的,就是彩木拼鑲技術,利用不同木材之間色澤紋理的差異,也組成圖案裝飾,技法則有圓雕、多層深浮雕、淺浮雕、鏤雕等。
而這一件,就是明顯的圓雕技法。
最讓陸羽不明就裏的,是這彌勒佛木雕的雕刻年份,竟然是建國后的68年!
翻過佛像,底座上果然有一行小字:豫讓作於六八年春月。
豫讓?六八年春?
見到這一排小字,尤其是前兩個字,陸羽有一種說不出的熟悉感,似乎,在什麼地方聽到過這個名字,甚至,是這一行小字似的。忽然,陸羽想起一個人來,心想,不會這麼巧吧?
隨後心頭猛地一震,然後不動聲色地放回原處,指了指,“這一件多少?”
攤主瞄一眼雕像,抬眼看了陸羽一眼,“一百!”
陸羽沒有還價,掏錢,向攤主要了個木盒裝了雕像,這一早上下來,總算是沒有白來,有了些許收穫。
看看時間,差不多快六點了,初秋的天,已經在大亮。
陸羽準備往回走。
“小羽?你怎麼會在這兒?”巷子口,正好跟來早市的孫德才撞上面。對方應該也是逛早市準備回去,孫德才無意回頭正好看到陸羽,皺了皺眉頭問道。
孫德才身邊還有一老者,頭前走着,並沒有回頭。
“是孫叔啊。這不,來看看,能不能撿個漏什麼的。”前一世,孫德才雖然低價盤下了墨羽齋,但生意上的事向來如此,後來經歷過許多之後,陸羽也對對方沒有了開始的反感。
孫德才微一怔,隨即露出嘲諷,撿漏,就憑你?簡直是笑話!
陸羽倒沒有太注意孫德才的表情,微微點頭,繞過孫德才,準備回去。
孫德才卻是眼尖,注意到了陸羽手中的盒子,連忙阻攔,“小羽,你等一等!”
見到陸羽停下腳步,孫德才便是笑着問道:“這盒子裏,就是你今天撿漏的稀罕玩意兒?可不可以,讓孫叔我看一眼?”
這時,原本一直沒有回頭的老者,聽到孫德才的話,回過頭,似乎也感了興趣。
陸羽遲疑了一下,把盒子遞給了孫德才,這時,也看到了另一位老者的樣子,明顯愣了一下,“朱教授,您也在啊!”
朱教授名朱厚照,是東吳大學考古系的著名教授,陸羽在東吳大學上學的時候,就聽過朱厚照的課。加上,陸淵與朱厚照,也多有來往,對其印象頗深,所以一眼就認出了對方。
朱厚照眉頭皺着,盯着陸羽看了片刻,不確定地,“你是陸淵的兒子,陸羽?你父親的事情,我聽說了,家裏可還好?”
“多謝教授關心,家裏一切還好。”陸羽感念道。
“那就好,遇到什麼難處,就來找我。你聽過我課,聯繫方式應該還有。”朱厚照想到陸淵在昆崙山出事,再看陸羽的目光,不免有些同情,不忍,微微嘆氣。
陸羽點了點頭,與朱厚照一起,目光落在孫德才打開的盒子裏。
孫德才面上笑呵呵地,似乎並沒有在意到剛剛陸羽與朱厚照之間的對話,拿出木雕,對陸羽揶揄道:“小羽啊,68年的木雕彌勒佛,這就是你,重振墨羽齋的依仗?花了多少錢?”
“一百!”陸羽回答。
“一百?嗯,倒也沒太吃虧。”孫德才隨意評價。
朱厚照心中也是如此想,對陸淵的這個兒子,也是有些失望。
看來,陸淵的這個兒子,真如他自己說的那樣,對文物鑒定這一方面,的確沒什麼天賦。
“吃虧?”陸羽倒是嘴角抽了一下,“孫叔以為,我入手的這件木雕,連一百塊都不值嗎?”
“當然不值!”孫德才果斷道。
“呵呵!”陸羽想着回想,不想跟孫德才說太多。
反正,你不信,那是你的事。
“哼!陸羽,你什麼態度?陸羽,想玩古玩這一行,可不是上上學讀讀書就行了的!要懂得尊敬師長!不是說,誰喊的聲音大,誰狂妄,就真能撿漏的!”孫德才對陸羽的質疑態度明顯不爽,加上昨日陸羽在自己臨走前口出狂言,便是對陸羽一陣質問,夾帶着解釋,“我告訴你,樟木是浙省最遇見的木料之一,樟木木雕,更是浙省傳統木雕形式。再看這木雕的內容,彌勒佛像,造型隨處可見,雕刻技藝也不像是出自大師之手。更別說,這款識,豫讓,刻於六八年,豫讓,我可不記得,浙省有哪一位木雕大師,是叫做豫讓的!”
陸羽眯了眯眼正想解釋,朱厚照卻是開了口,“孫老闆,年輕人嘛,喜愛文物古玩,倒也是一件好事,總不能,整個古董古玩界,都是我們這些老頭子吧,那可就真成為古董玩古董了。我倒是覺得,年輕人就要多鍛煉一些,多接觸一些文物古玩,就算是開始時吃點小虧,也是可以接受的,全當是再交了學費。”
孫德才微一怔,連忙應聲道:“是!是!朱教授說的極是,年輕人是應該多學習學習!”
“還不多謝朱教授!”孫德才朝陸羽厲聲道。
“謝教授!”陸羽無奈,但也感念朱厚照替自己說話。
“我說小羽啊,你看看你,你這是什麼態度?”孫德才見陸羽跟朱厚照說話的姿態,頗為隨意,心裏一顫,生怕因為陸羽的態度,惹得朱厚照不悅,影響自己接下來的安排,又對陸羽一陣斥責。
“無妨,孫老闆,對年輕人,還是多一些寬容。”朱厚照看出了孫德才的心思,擺了擺手。
而後,又看了眼木雕,看向陸羽,“陸羽啊,我見你一直不太認同孫老闆的看法,不如,你也說說自己對這件木雕的鑒定依據?”
朱厚照想的是,如果陸羽專業程度過關的話,倒是可以給他在東吳大學,找個相關的工作。
如果陸羽只是看錯打眼,但能說出個一二三來,這倒還說得過去。
畢竟,年輕人嘛,剛剛畢業不久,掉書袋行,但經驗就難免不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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