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媒婆
士卒聽了，愈發來勁，想起在京城裏聽着的那些戲劇，往前飄了兩步，忽地顯形出來，又隱身回去，好似一個鬼影一般，尖聲道：“還我命來！”
“別！別找我！”李氏大抵是平日裏頭虧心事做得多了，此時被他這麼一嚇，整個人癱坐到地上，手腳四處揮舞着，道，“不是我殺的，不是我殺的……別找我！”
慕雪眸色一凝，下意識覺得這裏頭還有得深究，給鬼魂打了個眼色，便見他又繞着李氏轉了一圈，道：“你平日裏頭都做了什麼虧心事，你心裏莫不是不知？”
“我錯了，我不該收丞相夫人的錢虐待慕雪……”李氏鼻涕眼淚流了一臉，看起來噁心極了，“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鬼魂向前一步，又拍了拍她，低聲威脅道：“你確定就這一件？”
“還、還有原丞相夫人——她根本不是生慕雪時血崩死的，她是被季採薇害死的。”李氏抹了一把臉，哭喊道，“季採薇想嫁進丞相府，但又不敢做妾，就……就……”
這是她上一世從未聽聞過的。
慕雪大驚，一時間竟有些失措，但很快便反應過來，目光冷了冷，低聲道：“問她可有證據。”
士卒身為鬼魂，聽力極好，當即不留痕迹地朝慕雪點了點頭，逼近李氏，問道：“你有證據嗎？”
“有、有。”李氏此時只盼着自己能脫身，哪裏還顧得上什麼壓箱底的手段，一股腦地交代了出來，“她那些僱人的財物，連帶着幾封書信，都在院子裏的桃樹下埋着。”
慕雪將方位記了下來，對這個已然嚇破了膽的養母便沒了興趣，隨意一揮手，便自顧自地進了山洞，給澹臺璟換藥送飯了。
等到她再次出來，山洞口已經沒了李氏的蹤影，魂魄似乎如今才想起來他可以保護慕雪，半步不肯離開。
慕雪無法，帶着已經空了的食盒下山去，卻在山道上遇着了個程咬金。
只見來人身着短褐手中卻拿着摺扇，三大五粗的模樣橫在路中，卻自以為風流，搖頭晃腦的，恨不得把眼睛粘在慕雪臉上。
正是村裡出了名難纏的惡霸。
慕雪這才想起來，她往日裏都會故意把臉弄髒，好不引人注意，早上出來得急，竟是忘記在臉上抹灰了。
她頓了頓神，見惡霸半點讓路的意思都沒有，只好皺眉道：“借過。”
“小美人兒，急什麼？陪哥們兒喝杯酒，再走不遲。”惡霸笑得淫邪，眼睛都快眯成一條縫了，不但不退讓，反而上前幾步，拉進與慕雪的距離，道，“平日裏沒發現，你這臉洗乾淨了，竟長得這般好看嘛。”
慕雪被他噁心得夠嗆，目光一厲，退了一步，直直道：“讓開！”
“不讓又怎樣？小美人兒來推我？推啊？你推啊！”他高聲大笑道，眼中射出的光愈發讓人難受。
慕雪抿了抿唇，眉頭扭作了一團，瞥了一眼身側已經蠢蠢欲動的魂魄，輕聲道：“交給你了。”
“什麼？”惡霸沒能聽清她的話，下意識地問了一句，下一秒卻被一個拳頭砸在臉上。
“誰！誰敢打老子！”惡霸氣得瞪大眼睛，跳了起來，左顧右盼了半晌，也沒能發現那個可疑人物，唯有慕雪，卻與他保持了三步的距離。
他心下發毛，有些訕訕，還未開口，便又是一圈砸在他肚子上。
他這回看清楚了，根本無人在他身前，但這痛感卻是清清楚楚騙不了人的。
慕雪雙手抱臂，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士卒魂魄尤覺得不夠一般，上去又補了一腳，口中罵罵咧咧道：“最噁心你這種敗類，丟人顯眼。”
惡霸被他踹了一腳，臉色一會兒青一會兒紅，最後都轉為了驚恐的白，整個人抖成了個篩子，指着慕雪大半天也說不出一句話，只道：“鬼啊！”
話音未落，人已經屁滾尿流地跑走了。
慕雪站在原地，噗嗤一聲便笑了出來，搖了搖頭，心下卻知這事沒那麼容易完結。
那惡霸向來橫行霸道，明天怕是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天光乍破，清晨的第一抹陽光灑在積了一夜的雪上，給眾生帶來一小片溫度。
慕雪還未睡夠，便被外頭嘈嘈雜雜的聲響擾醒，在床上翻了個身後才起身梳洗，換了衣服出門，便見着一個身着一身大紅，頭上別著一朵大紅花的胖女人。
那女人見她出來了，臉上都恨不得笑出一朵花兒來一般，道：“喲，這不是我們慕小姐嘛，快來快來，有件大喜事兒正要找你呢。”
慕雪被她臉上那厚重的妝容嚇得整個人都清醒了，呼出一口氣，瞥了她身邊的瘦女人一眼，反問道：“什麼喜事兒？”
媒婆一手叉腰，一手捏着手絹，故作嬌羞地抵在嘴角，道：“喏，這是周家的老太太——老人家特地趕來，就為了向你們家提親。”
“提親？”慕雪將這兩字在口中咀嚼了半晌，不怒反笑，挑眉道，“若是我沒記錯的話，周家似乎只有一位公子，便是那位‘千金’公子吧？”
這“千金”公子是渾號，說的便是昨日的惡霸，他極好面子，橫行霸道之外，更是喜歡在賭場“一擲千金”，就得了這麼個諷刺他的名號。
本來這話一出，便是怎麼厚臉皮的人也該有點自知之明退卻了，偏生那個媒婆不以為恥反以為榮般，上前一步，掐着腰道：“慕小姐聽這些有的沒的做什麼，這周家有錢，周公子再怎麼敗家，也供應得起。”
慕雪頓時便冷了臉色，諷刺地笑道：“是挺有本事，否則怎麼能養出這麼個害人的廢物來。論有錢他也排得上名號？不知是金福商行的周，還是錦行樓的周？”
她列出來的這兩家，都是國內能一手遮天的家族，此話一出，媒婆的臉色也僵了僵。
便聽那周老太太說：“你倒是想攀，也不見得攀得上！我醜話先說在前頭，你嫁進周家，若是生不齣兒子來，可是要被休棄的。”
慕雪睨了老太太一眼，總算曉得惡霸那性情舉止從何學來了，冷笑一聲，道：“慕雪不敢攀貴府高枝，家中事務繁多，請。”
竟是直接趕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