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古怪的老頭
“長老，我們真的也要去無盡森林嗎？據我了解無盡森林危險重重，多是我們大家全部聯手都難以匹敵的靈獸，這個世界的靈獸不像精靈國那般無害。而且現在所有人都湧向了無盡森林，高手叢叢，我們是否能夠全部安然無恙還是個問題，更別提可以奪得我們需要的用來修補結界的那麼多能量石送到精靈國。您不是說，個人的安全是最重要的嗎？我們不能失去任何一個人！”堯剛回到基地便聽說了長老的打算，他質問信，“信，你確保，你的朋友真的能送上我們需要的能量石嗎？憑他一人之力？”
信點點頭，又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可是我相信他。”
長老喝了口手中的酒囊，紅着臉，說：“好了，堯。我知道你的意思。所以，在前往無盡森林前，我要你們都做到一點，不攜帶任何能量石，不去爭奪任何一顆能量石。”
堯茫然：“長老，我不懂你的意思。”
長老打了個飽嗝后，說：“我相信信，直到最後一刻。可我做的決定又不是因為信。世間任何事多有變數，也全無聯繫的。”
堯低下了頭，他懂，這是精靈國的守則，所以他們從不怨天尤人也從不灰心喪氣。在他們的認知里，任何事可成，也可不成。
長老仰着頭，喝完最後一滴酒，陶醉地說：“這是我喝的最後一滴酒了。這世間的酒真好，就好像是由這世間萬象釀造出的。”他話鋒一轉，淡然地說：“最後，為了精靈國，我會......”長老雙目炯炯望着屋外的天空。在天空之上的結界中有精靈國。
在此刻的長老身上，他們仿若看到了，在他們從小生活的精靈國中，建造於遠古時期的雕塑群。
那是精靈國第一次能量石爆破的事了。
當第一批勇敢的精靈人走出結界，來到這個陌生的世間后，發現自己因為身體的某種變化再也不可能在精靈國中生活了時，他們便是這般望着天空，望着天空中隱隱約約幾近看不到的結界，然後頭也不回地穿過結界再次回到了這個世界。
後來的精靈人離開精靈國時，也總是這般看着天空中的結界。
是啊，在離開精靈國時，他們早已下定了決心，做好了準備，不是嗎？
為了精靈國，捨棄一切！
堯他們一致雙目炯炯望着天空，此刻，在他們的眼裏心底，所有的憂傷與困惑燃燒殆盡。
船上的若風回頭看着光島上的天空，晨曦中光島上的雲朵像是被神靈細緻地用陽光綉上了金邊一樣，美麗得像一副畫，一副彩綉。若風喃喃：“很美。這是我活着的證據嗎？還是，我活着的理由？”
雨紗伸出手與若風的手交纏，十指相扣，她無法回答若風的問題，可是卻給了若風答案。
手心的柔軟與冰滑讓若風的心為之一震。他幡然醒悟，他剛剛竟然陷入了人生的空洞假象中去了，忘了人是神秘的，忘了他只能對自己負責。
手腕上的黑曜石光彩如新，若風的臉上露出了幸福的傻笑。一切空想停留在了這片海中，沉入了海底，沉入了深淵。
肖星星盯着雨紗和若風交握的手，羨慕地吞了吞口水，他何時才能牽到董緣的手啊。
雨紗和若風被這麼明目張胆地盯着，雙雙紅了臉，鬆了手。
董緣看不下去了，一巴掌拍在了肖星星的後腦，說：“你這人怎麼這麼猥瑣，想什麼呢。”
肖星星轉頭看向董緣的手，又吞了吞口水，惹得董緣臉漲得通紅。肖星星懼於董緣的大小姐脾氣，不敢多看她的手，連忙轉頭看向翼，說：“我在想，我們下一步該去哪裏。我們找到精靈人了，可是他們並不理睬，下一步，我們該怎麼做？”
翼說：“精靈人大概是急於救治天汐才無視了若風吧。這只是我的一個猜想。可是，我覺得他們一定很樂於見到若風的。至少那個怪老頭是。”
翼猜中了其中一點原因，更重要的是，當時的堯因為天汐中毒，對這個世界的人充滿了懷疑與憤怒，他雖然驚訝若風的存在，可是，他不相信若風身邊的其他人。也是因為急於救治天汐，他才沒有多餘的解釋便轉身離開了。
後來，他向長老提及了若風。長老激動得落淚，他抹掉眼角的眼淚說：“多好啊。在這個世界，我們還有一個失散的親人。我多想見到這個可愛的孩子啊。堯，你知道，他在哪裏嗎？”
堯說：“我在光島上見到他的，可我不知道他還在不在那，或者要去哪裏。”
長老吸了下鼻子，眼中滿是慈愛地說：“想必他已經知道我們的存在了，他會來找我們的。”
若風看着翼，略有焦急地問：“怪老頭是精靈人，你認識他，是嗎？”
翼點點頭，說：“是。”想到怪老頭，翼忍不住嘴角上揚。“那是我見過的最古怪的老頭。我想，我喝過的水，恐怕都沒有他流過的淚多。”翼陷入了回憶。
那天，他走進一家酒館。剛進門，便眼前一黑，他被一個比他還高的高瘦的老頭抱住了。這老頭哭哭啼啼，一身酒味，他意識到他是遇到酒鬼了。他用力掙脫，可老頭的氣力比他還大。
“小翼，你辛苦了。”這句話落，有滾燙的眼淚劃過了他的耳垂。
那一刻，這句話，將他震住了。他認識他？他苦苦在腦海里尋找着這個老頭的臉孔，忘了掙扎，可是，遇到董韋前他不曾見到真心對待他的人，遇到董韋后，也不曾有人對他說過這句話。這個老頭在心疼他，可他是誰？他皺着眉怔在了原地。
“小翼，我就是你要找的家人。”
家人？他驀地瞪大了眼，面露凶光。他想起了許久不曾記起的那對賭徒父母，他咬緊了牙齒，渾然不自知自己正在醞釀著魔法，準備對老頭髮起攻擊。
“放心，沒人能傷害你了。”
魔法消散，翼的身體放鬆了下來，垮垮的。
老頭用手稍稍用力，頂起了翼的脊梁骨。
他附在翼的耳邊說：“孩子，我可以回答你要找的答案。”
他怎麼知道......“你是？”翼喃喃。他看向已經飛回他身邊的元素精靈還帶着另外兩個不認識的元素精靈，一下子明白了。
老頭拉着翼進入了酒館，在二樓的靠窗的雅間裏坐下，他就是在這裏看到翼的元素精靈的。元素精靈已經告訴了他關於翼的一切。這着實刺痛了這個善良的老頭，他不禁潸然落淚。待看到翼走近，他連忙跌跌撞撞飛奔下樓。
“你要不要也來一杯酒？”老頭雙頰潮紅，看上去醉得不清。
翼看着老頭，只是說：“你醉了。”
“孩子，這世間的酒真好，夠苦。喝下這杯酒，我就能感受到加諸在人身上的苦楚了。你知道的，人處在最危險最困苦的境地時是流不出眼淚的。所以，喝酒的時候我不會哭。可是，剛剛，我看到你時，忘了喝下手中的這杯酒。孩子，這些年你辛苦了。”說完，老頭淚流滿面。
翼無法理解，有人會為了一個陌生人流淚。
醉酒的老頭絮絮叨叨說起了話來。
翼坐在對面靜靜地聽着。
翼知道了，這個說到動情處便大哭的古怪老頭，來自一個美麗的國度，好像是叫精靈國。那裏似乎沒有什麼悲傷，美好得不像話。翼不相信這世上還有這樣一個地方。他忍不住自嘲，自己怎麼會去聽一個酒鬼說胡話。可是，老頭話語裏的那個美麗世界，又深深吸引着他。那裏的人只以果實為食。任何植物都會結果實，而且連同一棵植株上結出的果實都各有滋味。所以，一年四季，那裏都有數不盡的美食。那裏，所有生靈和平共處，沒有絲毫傷害。可是多年前，老頭為了尋找能量石修補結界離開了那裏，來到了這個世界。初來乍到，這個陌生的世界對他而言，也美得驚人。在這裏，他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尋找能量石，而是去了解這個世界。在融入人類這個社會團體，融入這個世界中時，漸漸的他發現這裏很美，可也很殘酷。他無法理解這麼美麗的世界，為什麼會存在着殺戮。士兵殺害平民，父母狠心殺害剛出生的嬰孩......每當這時，他總忍不住落淚。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就好像心中的悲楚只能通過眼淚流出。某天他看到失獨的父親流着淚喝着酒，酒醒后，生活一切恢復正常。他知道他可以在酒中找到原因了。酒很苦，就像這個世界。他只能試着在酒中理解這個世界，和自己和解。
翼看着老淚縱橫的老頭，說：“有一點你錯了。世人喝酒是為了麻木自己。可你不是。”翼說完，拿起老頭面前的酒杯，一飲而盡。“你住哪？我送你回家吧。”
此刻，精靈團的大家都在外出任務，這裏只有老頭一個人。
翼細心地將老頭扶到了床上，便轉身離開。
“你還會來嗎？”
“會。等我驗證了你給的答案。”
翼看着若風，說：“我還知道他們的住所。我帶你去找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