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六節 天梯(六)
整個越州似乎因為離不破的到來而顯得異樣,人們顯得異樣的小心翼翼,他們不住的左顧右盼,彷彿在尋找壓力的來源,可是卻始終找不到壓力所在,他們只能規行矩步,而離不破身邊的孤葉如他們一般的惶惑,她只能悄悄的偷眼打量着街邊的店鋪,每逢有她喜歡的店鋪,她的眼睛總是戀戀不捨的停留在那些或美麗,或詭異的店鋪之中。
“你喜歡嗎?”離不破站在一家綢緞鋪前,他眯着眼睛盯着掛在店內那套粉色鮫綃的衣裙,那衣裙輕柔得彷彿是清晨第一縷陽光和最後一縷星光,“你喜歡嗎?”
孤葉情不自禁的點了點頭,離不破走進店鋪中,輕輕一招手,便將那套衣裙拿在手中,返過身便走出了店鋪,“我們再去看其他的,我喜歡看你穿七海碧濤裙,我聽說那是鮫神在夢境之中看到最美的七海時繪製出來的,他將人類的畫師請到銀月城為他繪製,在越州,只有一個人可以將七海碧濤圖精綉在衣裙之上,他花費了畢生的精力才綉出了一套,今日,這套衣裙應該完工。”
破舊的門樓積滿了灰塵,完全看不出這裏是離不破口中那個可以將七海碧濤圖精綉在衣裙之上的人所住之處,火兒越很興奮,他不住的在孤葉肩頭跳躍,離不破一跳踢開了緊閉的大門,門后所有的人都詫異的轉首看着這個十餘歲的少年,那頭火焰一般燃燒的頭髮在陽光下閃爍着耀眼的光輝。
懸挂在大廳正中的正是七海碧濤圖,離不破緩緩走進破碎的大門,側首看着那幅精妙無比的圖畫,“我要你們今年的七海碧濤裙……。”
蜂湧而至的打手,彷彿要將離不破淹沒,只一擊,阿修羅甚至沒有看到離不破怎樣出手,那些打手便已經飛到屋外,眾人驚恐的瞪大眼睛注視着一地的屍體。離不破站在四溢的鮮血之間。“我,要你們今年的七海碧濤裙。”
那是一套最好的粉色絲綢衣裙,裙子上綉着七海碧濤圖,就算作為神,阿修羅也覺得這天上地下不可能再有這般美的東西,離不破微笑着注視孤葉,“看見了嗎?我要看着你穿上這套衣裙,這天下間,只有你才配擁有這最美的東西少年醫仙。”
綉坊的人幾乎在瞬間便化為了灰燼,離不破執着孤葉。“我們走吧!”
氤氳的水汽中,穿上七海碧濤裙的孤葉顯得有些悲哀。巨大的銅鏡里,她銀色的頭髮閃爍着迷人的光輝,火兒站在她的肩頭,前抓捧着一根寶石髮釵,孤葉輕聲道:“火兒,主人是要去銀月城取永恆之井的井水吧!他帶我到越州,只是為了永恆之井的井水吧!”
火兒輕聲的鳴叫着。彷彿在認同孤葉的詢問,孤葉緩緩起身推開木窗,窗外的海水輕柔的泛着漣漪,月光如同融化的銀子一般溫柔,“火兒,你說鮫神大人會責怪我嗎?如果我帶主人去銀月城,可是如果我不帶主人去,原映雪有一天就會老,就會死。主人會傷心的,火兒,我們帶他去好嗎?就算鮫神大人要懲罰我,我也不能讓主人這麼傷心。”
火兒沒有回應,他跳到孤葉頭頂,默默的注視着海面,他彷彿在注視孤葉將要承受的懲罰,明黃的眼眸中,隱隱約約的閃爍着淚光,“火兒,我們走吧!我想,鮫神大人一定等得心急了。”
漫長的海岸線邊,那個男子便坐在一枝枯萎的樹木之上,從背後看,幾乎看不到冰澈的影子,他那麼的高大,閃爍着銀色的光輝,這天下間所有的光芒彷彿都來自於他,孤葉小心翼翼的站在他身後,“鮫神大人……。”
那美麗的臉彷彿隱藏在光芒之後,他微笑着輕輕招手,孤葉走到他身邊,輕輕的依偎在他懷裏,“孤葉,這是七海碧濤圖吧!我覺得人類真真的奇妙,要將這般美的圖畫綉在衣裙之上,這天下間,只有人類才能做到吧!”
“大人,”孤葉像孩子一般偎着鮫神,“主人想要永恆之井的井水,我……。”
“我知道你的想法,”鮫神輕輕撫着孤葉銀色的頭髮,“我在想,也許從一開始,就不應該讓你去凡世吧!”
這般說著,鮫神微笑着仰起頭,他眯着眼睛仰望着蒼穹,“沒關係,孤葉,就讓我陪你在深海之中沉睡吧!你不會孤單的,我會一直陪伴着你,直到末世來臨。”
難道孤葉是天神安排在離不破身邊的嗎?她和鮫神是怎樣的關係呢?鮫神微微笑着,那精緻美麗的臉令阿修羅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這張臉,曾在什麼地方看到過,是的,一定在什麼地方曾經……。
“孤葉,你回去吧!我不能封印太久,破壞神會發現的,”鮫神從懷裏掏出一枚鑲嵌着明珠的髮釵,細心的插進孤葉的髮髻之中,“回去吧!即使要發生的一切終要發生,那麼,我們就微笑着接受吧!”
回到客棧的孤葉為自己斟了一杯茶,離不破微笑着推門而入,“孤葉,明日便是滿月,我陪你回銀月城吧!我聽說月圓之夜,櫻花會盛放,永恆之井的井水會奔涌不停,凡人飲用了那井水,就能長生不老。”
看着孤葉面上的笑,阿修羅突然想喝一杯酒,他緩緩轉過身,卻看見破壞神抱臂站在自己身邊,“其實這段記憶連我自己都遺失了,你現在看到的,都是火兒的記憶,阿修羅,你知道我有多害怕看到這段記憶嗎?”
害怕嗎?是他在這段記憶里失去了孤葉吧!阿修羅緩緩的轉過身,卻聽破壞神輕聲道:“阿修羅,你難道沒發現你突然在火兒的記憶中消失了嗎?看來火兒只願意你出現在最初,而不願你出現在最終,你想知道為什麼嗎?其實在火兒的記憶中,鮫神也並非他本來的模樣,但是他喜歡他,所以……。”
“你想說什麼?”阿修羅伸手撫了撫站在自己肩頭的火兒,“你想說,其實我和你一樣的悲哀?”
“是,”破壞神微笑着坐了下來,“的確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