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扶風院
初語一邊興奮,一邊納悶了。
這個傢伙,臉紅個什麼勁啊?
剛才,她說什麼來着:放屁,以身相許——
“電視劇是什麼?”
她這廂還在苦苦思索,那廂,那病美人早就恢復了正常,正求知慾極強地問道。
“電視劇啊,呵呵,就是,就是話本子,對,話本子!”初語嘿嘿乾笑倆聲,繼續解惑道,“話本子裏,不都是這樣說嗎?貴族公子救了落難的女子,而那女子身無分文,又孤苦無依,為了報答公子的救命之恩,只能以身相許啊!”
原來如此!
“放心,我絕對不會要你以身相許的,”初語把胸脯拍得砰砰直響,“畢竟咱倆都是男人,是不是?”
躲在角落裏暗暗偷聽的流星,簡直要吐血了!
什麼話?要主子以身相許!那小子是不是嫌自己命太長了?
還病美人病美人地亂叫?主子是長得美,可那也不能叫美人啊!
等等,貌似叫過主子美人的人,都不在這個世界上了呀!
他一邊幸災樂禍地想着,一邊等着看這傢伙一會兒怎樣地人頭落地!
拓跋珪的眼神流轉,他看着那少年那大勁兒拍打胸脯,一點兒也不含糊的手,詭異的光芒在他眼中如同螢火,在他眼中閃了又閃,最後,慢慢地熄滅。
他沉聲說道,“這玉,是救命之恩的謝禮。”
“這還差不多,”初語大大咧咧地答道,“我解了你體內的十香軟勁散和五食散之毒,又幫你銀針渡穴恢復內力,這禮物,作為診金,屬於等價交換,咱倆兩訖了,誰也不欠誰!”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
通過自己辛苦的勞動,掙來的錢財,果然不同一般啊!
她把玩這手中的暖玉,頗有些愛不釋手。
這枚玉通體白色,線條流暢,形體渾圓而飽滿,被手藝高超的匠人,精心雕琢成了一頭小鹿。這鹿栩栩如生,正拿着一雙會說話的細潤的眼睛,霧氣蒙蒙地望着他。要有多可愛就有可愛,要有多呆萌就有多呆萌!而最最巧奪天工的是,這玉上唯一有着黑點的兩處,被技藝精湛的匠人雕刻成了鹿的眼睛,裏面黑光流轉,流光溢彩,顯得這隻小鹿格外地神采奕奕,靈氣超凡。
越看越喜歡,初語歡喜得嘴牙子都快咧到耳後根了。
她覺得自己這趟牢獄之災算是值了,不僅認識一個超級大美男,而且還掙了一枚絕品的暖玉!
躲在角落裏的一直裝聾作啞的流星,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那枚鹿形玉佩就這樣送出去了?
送給了一個小子?
他腳步動了動,剛想衝出去,不管不顧地把那玉佩給搶回來,就撞見了主子撇向這邊的視線。
那冷酷而又煞氣十足的視線,冷得像雪山頂上的已有千年的冰雪,幾乎要凍裂人的肌膚,然後再從這裂縫裏鑽進去,將人的骨骼尺寸凍斷。
可憐的流星,腿肚子顫抖得厲害,血液似乎也被凍僵了,凝固住了。他縮回腦袋,想起主子暴怒時那殘酷血腥的手段,甭說一句話都不敢說了,就連一個屁他不敢放了。
好吧,他家主子將祖傳的信物送個了一個怪小子,而且是個毛都沒有長齊的小子。難道他家主子多年不曾開竅,一開竅,就驚天動地,竟然喜歡上一個男人,難道他們以後要迎接一個男主母嗎?這讓他們鼎鼎大名的黑風騎情以何堪?以何面目見草原上的父老鄉親?還有那些明面上,暗面上喜歡他家主子的姑娘少女們,該怎麼辦呢?
滿腦袋裏瘋草狂長的下屬,操碎了一顆玻璃心。他憂愁地可憐兮兮地望過去,瞅着他家主子跟那該死的小子道別。
“你等着,我明晚一定回來,回來救你出去。”拓跋珪略顯低沉的聲音,響在寂靜的空間裏,激起一陣淡淡的沉悶的迴響。
“你今晚就把我帶出去,不行嗎?”初語是一刻也不想在這個鬼地方呆。她巴不得現在就待在溫暖的屋子裏,舒服地泡個澡,然後躺在暖和的被窩裏,像頭豬一樣呼呼大睡。
“現在?不行!”拓跋珪顯然沒有料到這少年如此直接,他直截了當地拒絕。
“為什麼?”初語厚着臉皮追問道,似乎是一定要打破砂鍋問到底。
“因為——跟着我,此刻,不安全。”拓跋珪的眉頭皺了皺,一道陰霾,如同暗影,在他臉上掠過,又快速地閃走。他原本低沉的聲音,似乎更沉了,像是陡然間被加重了負荷,而那負荷,是如此之重,似乎連他都有些不堪重負。
“好吧,好吧,那你快走吧,快走吧。”初語揮了揮手,一副缺心眼,渾然不在意的模樣。
“等我!”拓跋珪抓住那少年的臂膀,直視着她的眼,目光灼熱,像是有兩團火星子在裏面燃燒。
他自詡容顏絕對不差,那以往有過交集或者沒有交集的女人,見了他,眼中無一不是活生生的垂涎,或者失去了心智的痴迷,彷彿下一刻,她們就要撲上來,將他生吞活剝,吞吃入口。他討厭那樣的目光,那樣赤裸裸毫無遮擋的目光,讓他噁心,厭惡,甚至痛恨。
可是,在這少女的眼中,他卻只看到了初見時的驚艷,既而,這驚艷轉化為欣賞。到現在,對他容顏的欣賞,又變成了淡然,甚至於視而不見。
在這女孩心中,他似乎連那鹿佩的一半都抵不上。
為什麼,她偏偏不一樣?
而他,為什麼又偏偏喜歡她的不一樣?
難道是自己是欠虐的性子?
“好,等你,不見不散。”初語有氣無力地回答道,絲毫沒有半點被那美色所迷,反而更像是一種敷衍。
躲在角落裏的流星惱了。
這該死的小子,竟然對主子的美色視若無睹,還擺出一副不耐煩打發人的樣子。真是該死!
拓跋珪卻絲毫不在意,他對那少年地笑了一笑。
這是怎樣笑啊!那笑容,像是一朵暗夜的罌粟。它打開花瓣,舒展着腰肢,在濃郁的夜色中,妖艷地盛開。那樣地神秘,那樣地蠱惑人心,迷人心智。
初語愣了愣,還沒有等她反應過來,那人卻如同一抹青煙,騰空而起,穿過高牆上的那扇窗,消失在無邊的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