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嫘阿花指着白果問道:“娘,這白果既不能吃也不能用,你摘它幹什麼?”
王岐氏笑道:“這些白果每年從樹下掉下來后,遇水浸泡便成一團白絲,很像我們採集的蘆葦割成條織成的草裙,我就想若能將這些白果泡成絲,不就可以織裙了嗎?”
嫘阿花笑道:“娘,這白果絲細如蛛網,如何能織成裙,還是算了吧,草裙最為實在。”
一直玩弄白果的嫘祖一幅稚嫩的孩子氣說道:“娘說能織就能織,娘,你教祖兒織裙吧?”王岐氏撫摸着嫘祖的頭笑道:“祖兒還小,等你長大了娘再教你吧。”
嫘小壯跑出崖外,抱着一個東西跑進來道:“娘,我和姐姐燒了一種東西,很結實,你看看能用嗎?”
王岐氏看着堅硬無比的皿器問道:“花兒壯兒,這是用啥做的這般結實?”
嫘阿花道:“那日,我和小壯在玩弄泥巴,做成像竹簍一樣東西放在火堆燒,誰曾想燒出的東西堅硬無比,我們覺得這東西能盛水,也能裝東西,所以就從後山崖洞抱回來了。”
王岐氏聽罷喝道:“你倆又是後山崖洞了,我說過多少次,後山崖洞去不得,你們咋就不聽話呢?”嫘阿花道:“娘,阿花知錯了,以後不帶弟弟去了,娘就別生氣了。”
王岐氏嘴上說著,手中卻不停地把弄着皿器,道:“花兒壯兒,你們從崖台上取些土來,就按你們做的方法再做幾個給娘看看。”
母子四人說干就干,一天功夫做了七八個大小不同的皿器,嫘阿花道:“娘,咱給這東西起外名字吧?”王岐氏道:“這東西太好使了,這個小點的就叫這個‘缽’,大點叫‘罐’如何?”
自從有了缽和罐,嫘阿花和嫘小壯再也不用竹筒提水了,每天天亮后,姐弟就將大罐子放在簍里去谷中背水,相比以前竹筒提水省時省力了許多。
淅瀝瀝地春雨下了好些天,晨起的陽光總算驅散了烏雲。王岐氏帶着三個孩子從東山狩獵回來,當他們回到崖洞前時,頓時驚呆在原地。崖洞門橫倒在洞口,洞內一片狼籍,採集的肉食和涼曬的甘果全被掠走,就連缽子和罐子一個都沒留,只剩下散落一地的白果。王岐氏牽著兒女們趕緊退出崖洞,撒腿逃向後山密林中。
幾人跑出數道山樑,着實跑不動了,嫘小壯喘着大氣道:“娘,崖洞來了外族人,我們被人搶了,吃的用的都沒了,這西陵山還有別的部落嗎?”
王岐氏搖了搖頭道:“不知道。”王岐氏思量了片刻悄聲道:“孩子們,我們可能遇到了外族人,是好人還是壞人尚不知曉,東崖坡崖洞怕是住不得了,得新找個落腳處。”
嫘阿花聽罷和嫘小壯相互看了看,嫘阿花道:“娘,花兒知道有個地方很隱秘,就是不知道娘願不願去。”
王岐氏道:“阿花,你說的地方在哪兒?”
嫘阿花指着遠處的山峰道:“就是哪兒,哪兒有個崖洞,比咱東崖坡的崖洞大多了。”
王岐氏望着遠處的那座山峰道:“哪兒去不得,山高峰陡必有有外族人存在,我們要是被外族人抓住了可是不得了。”
嫘祖手拎鐵木棍道:“娘,有祖兒會保護娘,歹人敢來我用棍打死他。”
嫘阿花和嫘小壯一個個站在王岐氏面前道:“還有阿花,還有小壯。”王岐氏摟着嫘祖道:“好,我的祖兒長大了,會保護娘了,我的花兒壯兒都長大了。”
嫘小壯俯在嫘阿花的耳旁悄悄地說了些啥,嫘阿花道:“娘,還有一個地方可藏身。”王岐氏問道:“在哪兒?”嫘小壯指着不遠處的一處密林道:“哪兒,哪兒有個小崖洞,雖說小了些,但足可住得下我們一家人。”
王岐氏驚奇地看着遠方喝道:“你們去過哪兒?”嫘阿花和嫘小壯低頭不語,姐弟二人知道娘給他二人定的規矩,危險的地方不去,遇到陌生人就跑,不得將外族人領到崖洞。今日,要不是遇到歹人襲來,他二人是不會說出來的。其實姐弟二人已經跑遍了東崖坡四周的山峰崖壁,溝壑叢林。
嫘小壯所說的地方,地形蜿蜒山石生,靠着山體下有一處崖洞,崖洞算不上很深,頭頂圓形崖孔直通於山頂,從崖孔射入泂內的縷縷陽光使洞內感覺很亮敞。洞口處兩片大青石交錯而生,如同一道閘門立於洞口兩側。崖洞外,大片的毛竹林圍於四周,竹林中獸糞遍地都是,看得出此地也是野獸經常出沒的地方。
母子三人一番商量后決定居住此洞。王岐氏望着崖洞構造十分滿意,此地若不仔細找尋是根本不會被人發現,更重要的是東崖坡已經發現外族人的蹤影,若是遇到荒流人,那她母子四人必死無疑。想到此,王岐氏即可給孩子們定下死規矩,關鍵一條就是不能跑出崖洞半響之外,外出必須二人才行。
由於崖洞口處於東山口,太陽偏過山崗東山便沉浸在昏暗之中,加之洞前竹林叢生,黑暗在夕陽未落之前已經處於黑夜之中。夜色幽暗,洞外時不時傳來野獸走過的聲音,或許是洞中火堆的原因,致使洞外野獸不敢靠近。
一夜未眠的王岐氏終於在天亮時閉上雙眼睡覺了,嫘阿花和嫘小壯打開柵門,頓時被眼前的一切嚇壞了。阿壯手握鐵木棍雙眼圓瞪呲牙咧嘴,一旁的嫘阿花用鐵木棍敲打着崖前的大青石,稍時,嫘祖手握鐵木棍跑出洞外看了看,又轉身跑進洞內。王岐氏手握石斧跑出洞外,她也頓時愣在洞口處。
原來,毛竹林是十幾個體態佝僂的荒流人居住的地方,夜間由於野獸看到洞中的火光受到驚嚇后流竄於林中,這才驚動了對面山上的十幾個生命垂危的荒流人,荒流人隨着崖頂一縷縷青煙尋覓而來,誰曾想,還真讓他們找到了。
王岐氏看着佝僂的荒流人嚇得說不出話來,身旁的嫘祖卻移步上前,指着荒流人喝道:“你們哪來的,竟敢驚嚇着我娘,是不是不想活了。”荒流人看着眼前七八歲大的女孩狂笑起來。年長的荒流人手握竹標上前道:“是你們侵佔我們的地盤,趕緊離開我們的領地。”
嫘祖笑道:“看你們一個個賊眉鼠眼,瘦如干架的樣子,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來來來,有本事跟我打一架,打得過我們,我們就離這兒,若是打不過就趕緊給我滾。”
王岐氏被嫘祖的一席話嚇得不輕,還未等她開口,小小嫘祖已經沖了出去,與眼前年長的荒流人打在一起。嫘祖必定年紀尚小,不一會兒就有些招架不住。嫘阿花大怒,拎棍沖了上去,數棍之下將荒流人打爬在地上。嚇得其他荒流人不敢靠前。嫘小壯拎棍走到年長的荒流人面前道:“告訴你們,這是我姐姐,要是小爺我,用不了這麼長時間,定打得你滿地找牙。”年長的荒流人跪地道:“請饒過我們,我們不知強人厲害,冒犯之處還請恕罪。”
王岐氏緩了緩神,她走上前問道:“你們是哪族人?”年長的荒流人輕聲道:“我叫圖戟,我們是虎族後裔,曾前我們居住在東山的狼陀峰下,數年前來了一群西陵氏人,我們打不過他們才流落此間,如今暫居不遠的崖洞中。”
“西陵氏族,你是說你們的棚巢被西陵氏族佔據了?”
“正是,西陵氏頭領嫘玄實在厲害,我們打他不過,我的父是被西陵氏族嫘范打死的,虎族的女人大多都被他們搶佔去了,族人紛紛逃出狼陀峰,我帶着十餘族人逃難此地。”
王岐氏聽罷,他上前扶起圖戟道:“我也是西陵氏人。”
“啊,你們,你們也是西陵氏人啊,求你放過我的族人吧。”
王岐氏嘆息道:“圖戟大哥不用怕,我雖為西陵氏人,我的族人早將我母子趕出西陵氏,之前我們原本居住在東崖坡,遇見歹人才搬到此地,是我們打擾了你們。”
圖戟聽罷,令族人放下兵器,他撲通跪在地上道:“婦人,你的孩子年紀雖小卻個個本事很大,我看你們穿的,吃的,用的都是大族人的模樣,實不相瞞,是我們搶了東崖坡崖洞裏的東西,我願帶領虎族投靠你,希望你們收留下我們。”
王岐氏聽罷道:“我雖沒有聽說過你們虎族,從你們穿着來看實在過於簡樸,我無法收留你們,但我可以教你們製作草裙,製作缽和罐,這樣你們生活也會好過些。”
圖戟令族人上前跪地道:“婦人,我觀你非一般女人,一定是貴人,懇求你收下我們吧,虎族只剩下三名壯士,大多都是婦孺和孩子,實在沒法活了。”
嫘祖走上前看着與她相仿年紀的女孩子道:“你叫什麼名字?”女孩子看了圖戟一眼,圖戟點了點頭,女孩輕聲道:“我叫圖梅秀,他是我父。”
“你呢,你叫什麼名字?”
另一個比她稍小的女孩道:“我叫祭,今年四歲。”
嫘祖轉身對王岐氏道:“娘,收留下他們吧,我父曾告訴祖兒,要祖兒長大后要把西陵氏奪回來,讓娘過上好日子。”
嫘阿花和嫘小壯上前道:“娘,祖兒說的對,咱們就收留下他們吧。”王岐氏眉頭緊鎖,她思量片刻扶起圖戟道:“不是我不願收留你們,只是我母子也處在危機之中,如何收留你們。”
嫘祖道:“就是因為咱家和虎族都處在危機中,才更應該凝聚一起增強實力,人多力量大呀。”
圖戟聽罷驚嘆道:“婦人,你這孩子好有主見,日後必成大器,你就答應了吧。”
王岐氏道:“我,還是擔心。”
嫘祖喝道:“圖戟叔伯,我替我娘答應你了,不過,你得尊我為西陵氏小主人,你可願意。”
圖戟笑道:“當然可以,小主人在上,圖戟率族人參拜你。”
王岐氏無奈何,只能答應了圖戟與虎族人的跪拜,隨即,與同圖戟一起前往虎族居住的崖洞。
虎族後裔自追隨西陵氏新主人嫘祖后,他們發現發生在小主人嫘祖身上的事情無不令人費解。嫘祖自尊為小主人後,身後總是圍着一干大人,小小年紀遇事章法分明,行事果斷明確,數月來無不令人佩服。這日,眾人聞聽嫘祖要在東崖坡建立窯巢,這一重大決策着實驚嚇到了許多族人。
窯巢,乃部落居住與戰事防禦的居所,相當於如今的城池。一般窯巢牆體乃用巨木捆綁並列栽樁立於地下四尺深,立起的數排巨木當中填滿石料,高出地面約二丈,寬約五尺,窯巢牆體距窯內居住的棚巢之間相距四百步開外,其意為防止外族火襲。窯巢牆頂鋪設通路和人形木樁,木樁后可藏弓手,以防外族攀爬攻入窯內。窯巢通常設兩門,特殊情況下可設一門,即可操練也可屯人,即可墾田也可防禦,是真正意義上的部落要塞。
圖戟聽說嫘祖建窯的消息后,速往崖洞找到王岐氏,王岐氏聽罷消息比圖戟更為驚訝,令人喚來嫘祖問其究竟,嫘祖不慌不忙道:“我父贏龍不僅教習孩兒武藝,還私下授我兵陣術,其建窯便是其中一策,當下建立窯巢,既是保衛西陵氏族人,更重要的是安民壯大勢力。”
王岐氏聽得雲裏霧裏,她無法想法這才八歲的女兒何來這般本事,既然贏龍教習女兒武藝,傳她兵陣術,也不至於這般有主見,這哪像一個孩童能想得出來的事情。但建築窯巢之舉雖說耗力巨大,但此策也並非謊言繆談。
嫘祖建窯的之策最終扼殺在母親王岐氏的百般阻撓之中,這不足二十人的小族落想建一座窯巢絕非一般戲談,無奈之下,嫘只能惟命母訓,與同齡大的孩童一起習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