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投奔
“她是誰?”
當家主母乜了一眼站在堂里的人。只那一眼,已經溢出了無數的嫌棄與不屑。
坐在案台另一邊的中年男人似是畏極了這當家主母,附小做低似的道:“不過是從偏遠老家投奔來的一個親戚。隨便給了一處安置去了也就是了。”
“我可不信。”當家主母嗤之以鼻。
一副氣焰甚高的模樣。
中年男人小心翼翼地故作小丑樣兒地求道:“我的好娘子,天可憐見!這就是個窮可憐的,沒命活的才趕來投奔的。怎麼也不好拂了她的。”
當家主母掩面笑了出來。男人這一出擠眉弄眼的戲做得着實讓人忍俊不禁。
“這次,就看在你的面子上,留了她罷。”高堂上這位全府地位最高的女主人開始發號施令了,“房媽媽。”
一位上了年紀的管事媽媽從眾僕人中挪出規規矩矩的一小步,向著當家主母和姑爺恭敬福身。“老奴在。”
“帶這位姑娘,安置下去。”
“諾。”
包袱破爛,穿着破落,蓬頭垢面得甚至看不清容貌的女子欲跟着這位管事媽媽下去。
“站着。”當家主母抬手,動作輕微地揉了揉額角,“罷了,果然是從鄉下來的。”
“不懂規矩。”
下人們有些在憋笑的。
話說回來,這裏的下人哪一個不比她體面,規矩禮數也是十成十地比她會。
說是親戚,寒酸粗陋得比下人還下人。
當家主母這一句看似無心的辛辣嘲諷,好比一棒子敲打在她腦門子上,又彷彿一口唾沫直接當著眾人的面啐了她一臉。
高堂上的中年男人也沒有任何錶現,只跟在後面賠笑,就好像聽之任之,隨他大娘子去了。
姜蔓眉頭緊鎖着,上齒緊咬着下唇,手指緊緊攥着包袱邊角,步子也邁不開了,好似不知所措極了。
“畢竟也算個親戚,別在這兒丟人現眼的了。”
直到房媽媽先行開始帶路,姜蔓才跟着逃也似的離了這吃人血饅頭的是非圈。
待姜蔓沒走出幾步,耳後的笑聲便不絕如縷了。像是她一走,他們才可放肆地嘲笑了。
這是還算尊重她?
裝模作樣般的待客之道,不,不是客,就是在看一個螻蟻一樣的她的笑話。
這位管事媽媽一路上也不多言多語的,只專心帶她的路。
約莫過了幾處屋院,房媽媽在一處雜草叢生的院子門口停下了。
映入姜蔓眼帘的,是碎亂的片磚瓦堆在牆邊沿,通往裏屋路上的石板四周的青苔又厚又油的,讓人唯恐走着走着腳底就打了滑。
“姑娘,這就是您的歇息地了。老奴先下去了。”
“多謝房媽媽。”姜蔓的聲音細如蚊蠅,似是怕生得很,又害羞得要命。
管事媽媽福了一身,“姑娘客氣。”
剛才一路下來,姜蔓心底有了幾分計較。
這位房媽媽,行事進退有度,妥帖穩當,貌似是個挺好相與的管事媽媽。至少,比那位當家主母看着親和些。
房媽媽走了,姜蔓得以對周圍環境好好觀察一番。
這院子一看便是久無人居住的廢棄院子,自然是顯得衰敗又寂寥,半夜也不見得有人敢往這邊走,倒是可以省去了應付各色人的煩惱。只是此處離正門距離頗遠,出門多有不便。若是偏門可行,此處也不失為一塊暫時落腳的清凈地。可是偏門如今有幾個,在何處,她初來乍到,也不熟悉。姜蔓心下拿定主意,得等改日多加試探一番。
不管怎麼樣,該是可以在這裏過上一段安穩日子吧。
姜蔓走進院內。
*
“主母,那位遠親屋裏可要派些人去?”
“啊……”這位高高在上的夫人似是想了很久,才從犄角旮旯想出了這麼號人物,一點也不上心,就那樣隨意地說,“窮鄉僻壤來的,就讓她自生自滅好了。”
“諾。”
看着婢女給她新染上的指甲顏色飽滿極艷,襯着保養得當的手指更惹人憐愛了,主母才似是心情大好了,大發慈悲地吩咐了句,“衣食住行差人不要疏忽了,省得傳出去說我們偌大的家宅門第,竟然苛待了親戚。”
“奴婢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