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談心
薛翎不再理會徐媽媽。
不多一會,蔣媽媽端了薑湯過來。
薛翎已經整理的差不多了。
她把三本賬冊合成了一本。
支出一目了然。
然後放下了毛筆,輕輕的吹了吹墨漬。
遞給了母親,“阿娘,替我看看。”
蔣悅在薛翎整理的時候,就在一旁看着,現在又仔細的看了一遍,不由得贊了一聲,“清晰明了,便是我,只怕也是做不得阿翎這樣好。”
說著推了薑茶到薛翎面前,“快喝些薑茶。”
薛翎輕抿一口,薑茶的辣味混着甜味縈繞在唇齒之間,這味道她並不喜歡,心裏卻充滿着陣陣暖意。
人生的悲傷總是難以避免,只要還有希望,哪怕只有一點點的希望,她也能把希望變成真實。
一碗薑湯下肚,薛翎身子已經暖了許多。
蔣媽媽在一旁詫異道,“三姑娘從前最不喜這薑茶的辛辣之味,如今倒是喝的一乾二淨。”
薛燕在一旁低低的附合道,“我也不喜歡。”
蔣悅心疼兩個女兒,說道,“早知道就讓三娘出去買炭火了。”
“阿娘,”薛翎拉了拉母親的衣袖,“現在去買有些來不及了,不如讓乳娘陪着妹妹回房歇息,我有話和阿娘說。”
蔣悅點了點頭。
屋子裏只剩兩母女。
薛翎尋思着怎麼措辭。
有很多事,她得一樁一樁的來解決。
第一件事自然是由火災引發的奪命之案。
這事最初就是由徐媽媽引起的。
徐媽媽是祖母身邊的人,十分的和氣。
母親對徐媽媽亦是十分的信賴。
故而,後來她知道母親之死的真相的時候,去詢問祖母。
祖母無言以對。
這也是祖孫之間產生嫌隙的開端。
薛翎仔細的思慮過,這一步棋走的高,埋線也早。
若不是她重活一遭,又如何看得清這其中的彎彎道道。
她輕輕的握住了拳頭,只有站得再高一些,才能保護想要保護的人。
故而,對她而言,無論是巫醫之術,還是薛家的巫主,還是薛家的權。
她都是自在必得。
這一生,她不願受制於人。
也不可能受制於人。
而只有掌控一切,才能立於不敗之地。
所以第一步無論如何也不能行差錯步。
薛翎這樣鄭重其事的樣子,蔣悅有些疑惑,“阿翎,你想說什麼。”
薛翎倒了一杯茶水,遞到了母親面前,抬起頭來看着母親,然後說道,“娘親,您可想過,如今父親不在了,在這個家族,您會面對什麼?”
眼眸之中帶着探究的神色,神色卻不由自主的添了幾分肅然。
蔣悅的神色微微的變了一變,“阿翎,你怎麼會這麼問?”
薛翎垂下頭去。
她反反覆復的思慮過,族裏對母親不滿者眾多,但是最不希望母親活着的,大約是兩位嬸嬸吧!
父親過世,膝下無子,若是過繼,無論是哪一位堂兄,都得記在母親名下。
日後奉養以繼母為先,生母只能以叔母相稱。
每一個做了母親的女人都是如此,容不得自己的孩子認別人做母。
吳氏和邱氏,一個籌謀,一個推波助瀾,利用族中長老的迂腐和自私自利,在父親過世之後,將母親所有的出格之舉,放大到必死的地步。
而那一場火,自然是族裏長老商議過後,做下的決定。
用意外來掩蓋真相,這是大戶之家冠冕堂皇的險惡之舉。
薛翎看着母親。
母親的神色微微的變了一下,旋即就回復了如常。
只這麼一點點細微的變化,薛翎立刻就明白了,母親是知道的。
母親知道,等待着她的會是什麼。
只不過,前一世母親大約想不到,自己的離去,並不能換來一雙女兒一世安穩。
薛翎的心裏揪心似的疼了一下。
蔣悅已經握住了她的手,“阿翎,你怎麼會這麼問,可是乳娘昨日與你說了些什麼?”
薛翎搖了搖頭,“阿娘,爹爹不在了,我們肯定不會再像從前那般愜意,阿娘答應我,無論如何,不要舍下我們。”
蔣悅眼睛紅了紅,神色變得有些勉強,“阿翎,你怎麼會突然這樣說?”
說著試探着問,“你是不是用了卜筮之術預測了什麼?你爹爹再世之時,便時常用巫術來卜卦。”
薛翎不答反問,“我一直很想問,阿娘為何不信巫術?”
蔣悅道,“巫術過於荒唐。”
薛翎又道,“其實卜筮之術的確是可以預料未知之事,這些也是經過薛家歷代先祖反覆驗證過的,阿娘也不信嗎?”
蔣悅搖搖頭,“也不算是信與不信,阿翎,巫道弊端太多,而行醫治病容不得太多雜念,二者不可得兼。”
這句話,薛翎是認同的,巫醫世家的各種弊端,沒有人比她看的更清楚。
可是,想要扭轉整個局勢,只怕是要傷筋動骨。
至少現在的情形,她不可能摒棄巫術。
或許只有她站的足夠高,才會擁有更多的抉擇,雖然現在並不可能,以後,卻不一定。
前一世,她死去的時候十七歲,離現在還有四年。
四年,足夠她成長,足夠她應對一切了。
“阿娘,我想繼承爹爹的遺志,傳承巫術。”薛翎抬起頭,看着母親。
蔣悅微微的輕嘆一聲,終究還是伸手摸了摸薛翎的秀髮,“你是薛家女,阿娘雖然是不認同巫醫之道,卻也會和對待你爹爹一般,不會過多言語的,阿翎想做什麼就做,我會支持你。”
薛翎心裏動容,“阿娘不信巫術,卻還是願意支持我,謝謝阿娘,”
蔣悅深吸了一口氣,“行醫濟世,這巫術終究不是正統。可是求同存異,如今這形勢,就算是阿娘極力反對,也是能力渺小。更何況,這是你爹爹臨終前心心念念惦記着的事情,我自然不會反對。”
薛翎輕輕的點頭,“阿娘,不管怎麼說,我都要謝謝你。”
蔣悅抬起頭,女兒稚嫩的臉上,帶着堅定地神色。
似乎不是一時興起,她心底安慰,“好,不管阿翎想做什麼,我都會幫助你的。”
說著問道,“那你先和阿娘說實話。今日忽然想起來整理賬冊,卻是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