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澄河逐浪
到了支流,水流更是湍急。
伏在門板上的陳晴被顛簸的吐出了苦水。
她看向身後緊追不捨的船隻,明了他們的用意,無非是要活捉他們。
她抬頭望天,月已偏西。
從入夜起,她就開始了今生第一次的逃命體驗。
身為女兒身的她雖時刻掩飾女子身份,時刻表現出男子該有的表現,但某些方面她永遠改不了,比如-----感性。
就如此刻,白月光下,衣裳濕透長發濕漉漉的她趴伏在木板上,像是在昂首賞月,實際是因第一次逃命觸動了她,現正回憶着她的諸多第一次。
回憶里出現最多的是他倆。
她很懊悔,一直以來,她都將陳鈺放心上,而忽略了陳辰。若不是陳辰的承諾,她會一直忽略下去。
她想着離別之夜講過的話:此生我願這般與你相擁到老。
當時講這句是出於美好的憧憬,現下她覺得真這般有何不可。他不會娶,她不會娶更不會嫁,一生一世一雙人,誰說定要男女夫妻呢。然陳鈺,她不自覺的撫向胸口,那兒終究有他。
泠泠月色下,她微微一笑,即使狼狽的模樣,也難掩她透着滿足的傾城淺笑。
她重新看向前方,白練曲折,兩岸黑影幢幢。
她看過地圖,龍江上,流向南面的支流有三,其中兩條在長沙境內,一條在江浙境內。日間她已見過一條,不確定這是哪條,問道:“這條是什麼河,現下我們在何處?”
不遠處的恆遠答道:“這是澄河,目前還是長沙境內。”
澄河,起源龍江,橫穿三郡,洶湧湍急更勝龍江,九曲十八彎,過個五彎是閩南界,再過九彎是南海界。
長沙河段,兩岸皆是懸崖峭壁,無處可上岸,即便勉強上岸,斷崖絕壁,也是無處可去。
所幸河道狹窄,水流湍急,曲折多,他們的船要防着撞壁,不得不放緩航速,因此給了他們喘息的機會。
蘇潤,水鄉里出來的孩子,雖說會游泳,但泡在水裏趁波逐浪了三個時辰,此刻已經氣喘吁吁。
但他總歸有自知之明,一艘十五人載量的皮艇,坐了他之後,只能坐十一人,其中還有個瘦不拉幾可以忽略不計的陳晴。於是,他不能如陳晴般爬上門板,只能抱着木頭衝浪。
離開龍江已有段距離,恆遠一手搭着木頭,一手自懷中摸出一包牛皮紙,接着便是一陣坡口大罵。
罵聲響過澄河咆哮,震的疲憊麻木的眾人提了精神。
原來防水的牛皮紙泡了三個時辰的水不防水了!原來牛皮紙內裝着的是信號彈!
其實大家也心知肚明,放不放信號彈都無濟於事,救援壓根趕不過來打退緊跟着他們的船。
並且他們也只能走澄河,龍江久久開闊,他們船隻暢行無阻,不多久就會被逮着。
而澄河:急,窄,曲。於他們是利,對船卻是弊。為此,他們才能與窮追不捨的船拉開距離。
月沉日升。
東方放白,大地開明。
兩岸猿聲不絕,頭頂飛鳥盤旋。
澄河驚濤駭浪,英雄趁波逐浪。
對此地熟悉的恆遠道:“再過一個彎,就是閩南境內,到時我們即可上岸,一路往北,就可到江浙。”
陳晴迷迷糊糊中睜開眼,坐起身子。後半夜,她躺在門板上養精蓄銳了。
她看向後方,遙遙可見十隻船,略思索道:“不能往北,閩南有十艘船,按每艘船上五十個人算,那麼有五百個追兵,他們必定會認為我們往北趕往江浙,然我們”
她看了眼抱着木頭臉色蒼白的蘇潤,眉頭微蹙,道:“然我們經過一夜的漂泊,疲勞過度,腳程定快不過他們,遲早被他們追上。敵眾我寡,後果堪憂。不妨趁轉彎,他們看不見我們的時候,我們在北岸做個迷霧,而我們南邊上岸,往南走。”
顧峰聽明白了。現下就是要擺脫閩南的追捕,往南雖說離遠離江浙,但反其道而行之,給對方出其不意,等對方發現的時候,他們已遙遙去也,於是堅定答道:“好!”
恆遠皺着眉頭想了會,覺得挺有道理,但馬上又覺得不對,道:“下個轉彎處,往南翻過一座山便是死亡林,死亡林方圓達百里,之所以叫死亡林,因為從來沒有人能從林里出來,無人知曉死亡林里有什麼。若是等在山裏,他們在北岸找不着人,必定會到南岸巡山,除非進死亡林,或許他們才會放棄追捕。總之,往南行走,也非良策。“
顧峰道:“那以我們現下速度,下下個彎還要多久。”
恆遠回首看了眼後方十里遠的船隻,道:“一個時辰。不過那段河道寬闊筆直,水勢減緩,倒方便了那幫雜種。”
大家沉思,如果下個彎不上岸,那麼在水中就會被逮住。
如果下個彎上了北岸,那麼眾寡懸殊,也會被逮住。
逮住的結果要麼直接被殺,要麼留着蘇潤和陳晴要挾蘇澤和丞相。照後來龍江上他們只追不放箭的情況看,他們的目的在於活捉要挾。
然,要挾於蘇澤和陳雍來說,到底有無作用呢?
陳晴想着,雖然自己深受父親寵愛,但相對於天下,她這個假兒子何足掛齒,何況他已有二十多個兒子。
哪怕蒼天垂簾,一個雷劈了他父親,劈醒他這個女兒比天下重要,以至於他接受了要挾。
但那又如何!試問古往今來,有幾個人質有過好下場,那幫造反的人,綁架丞相兒子的人,威脅丞相的人,在他們目的達到之後,還不撕了人票!!
結了大梁難道還會把手言歡!
他們敢嗎?不敢!
丞相會嗎?不會!
陳晴同情的看向蘇潤,蘇澤也不會!
因此,被逮着,必死無疑。
唯一生還的機會就是勇闖死亡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