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燈謎
我聽了很是惱怒，偏偏又掙脫不開他的掣肘，畢竟十多歲的孩子還是要比我力氣大的多得多了，又是在他極其情緒化的時候，我費力的抽出了另外一隻手來從兜里拿出那羊脂玉鐲子給他，很是不爽快的說道，“喏，給你，不過就是開個小玩笑而已，我既然知道你緊張這東西就萬不會毀了它。為了讓你在回宮之前開心的玩一玩，我可是背着家裏出來的，到了你這裏我便是心腸歹毒之人了。”
他聽了以後情緒終於是漸漸的緩和了下來，只不過我們兩個人此刻是因為剛才的劇烈肢體衝突而上下扭打在一起的狀態，因為停下來以後離得更近了一些，我們幾乎是鼻尖對着鼻尖，隱隱約約的感覺到他的呼吸都落在我的脖子裏，覺得有些酥麻的不爽快。
六皇子在看到了這一幕也是趕忙的起身了，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的臉上竟然也是有一瞬間的羞澀表情。畢竟在這些古人的意識中，男女授說不親這種事依舊是存在的，但是我倒是覺得沒什麼。
他以手化拳放在嘴邊咳嗽了了兩聲用以化解尷尬，隨後在車內小碎步很快的就退到了座位上坐好了。
“我從來就不過什麼節日，也不喜歡那些熱鬧的地方。不過像你說的，臨走前去閱覽一下京城之繁榮富庶也是好的。”
我看着他彆扭的轉過頭，有些不悅的嘟囔道，“想去就說也想去的嘛，非要給自己找個去的借口。”
六皇子聽了悶悶的看了我一眼，像是想解釋些什麼又說不出來似的，便是撂下一句話閉上眼睛裝睡去了，“得了便宜還賣乖。”
馬車一路行進，車夫是老手，一路上凈是抄近路過去的，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我們就已經到了京城最繁榮的地帶了，兩邊的樓上都是張燈結綵，時不時地也會從馬車旁邊過了許多的人，車夫把車停在寬敞的地方便伸長脖子喊道，“九小姐下車吧，車不能再向前行駛了，前面的人流太多，最終會堵死的。但也不能太晚了，半個時辰以後就回來吧？”
我聽了拉長了聲音，“半個時辰？今日這麼多好吃的好玩的，起碼得三四個時辰，你且就在這裏等着我們回來就好了，接着，打賞你的銀子。”
我拉着六皇子的衣袖向前跑着，途中轉過頭來拋出了銀子正好被他一把抓住，他倒是頗為的高興，“得了，九小姐，我就在這等着您。”
他是新來的馬夫，也不曾見過六皇子，若是讓他知道我是要拉着六皇子去玩，估計他是嚇都要嚇去半條命了。
這上元燈節其實和往年也沒什麼不一樣的，只不過就算是知道都有什麼了，也依舊是覺得心情無比的好。我身邊這位就更是了，眼睛都是看得直了，雖然嘴上一句話沒說但是我也感覺出來了他此刻的激動心情。
一會去摸了摸福袋，一會去彎着腰看那些賣亂七八糟小物件的攤位，左看看右看看的，幾乎是忙也忙不過來了。
就在他在那裏看個沒玩沒了的時候，我直接把一個妖怪的面具給扣在了他的臉上，他透過面具上的兩個眼睛窟窿看着我，我也戴了一個模樣極其可怕的妖怪的面具在自己的臉上。
他用手扶正了面具，朗聲問，“怎麼買看起來這麼嚇人的面具？”
我聽了卻是哈哈大笑，毫不保留的嘲笑他，“你自負飽讀詩書，竟然會連這個都不知道，這可是朝歌上元燈節一直以來保留的傳統了，傳說從前有許多害人的妖怪都喜歡在這一天出來作惡，這種妖怪是最討厭醜陋的妖怪，有個小孩很是聰明的讓他照到了鏡子，妖怪竟然把自己給嚇死了。於是每每在上元燈節的這一天，大家就會戴上面部醜陋恐怖的妖怪面具來嚇妖怪呢。”
六皇子對此表示不屑一顧，將面具取下來在手中把玩，“妖怪居然還會害怕妖怪，真是要多荒誕有多荒誕，一看就是編出來騙人的。”
我無奈的瞪了他一眼，“我說你這個人怎麼這麼沒有想像力啊，無論如何這也算是一種文化了。像是你足不出戶，這樣的事情當然就少見多怪嘍。這時候肚子早就已經是餓的咕咕叫了，我們還是趕快找個地方吃點什麼吧。”
於是沿着這條路，我買了糖蒸酥酪和如意糕，邊走邊吃。
六皇子怎麼也不肯多吃幾口，說是都是些俗物，可我分明聽到他的肚子也響了，便說隨便去找個酒樓吃點飯便可了。
有一家洪福酒樓最是人多熱鬧，雖然說得排會隊但是我還是堅持要來這家吃飯。進了屋子先去選菜，光是那些稀奇古怪的菜肴就把六皇子看的暈頭轉向的了，半天也沒選出來到底吃什麼，只選出了一條清蒸鯽魚。
還是我慧眼識珠的在眾多的菜譜之中選出了幾道有特色的菜，選了一套果香茶飲，這才和六皇子上了小二層樓的一個剛剛空出來的位子來。
我都不知道這是第多少次去奚落他了，“都說書中自有如顏玉，書中自有黃金屋，但是一味的在書中可是錯過這人世間許多的美景佳肴了呢。六皇子看起來似乎是有點見識淺薄，沒見過世面了呢。”
之前我這樣說他倒是不理，大約是我說的次數變得多了，於是他也跟着反駁起來，“只因我身份特殊才不能時時來到這種地方這才不懂得稍多了些，就算是你，堂堂丞相之女難道也應該來過這種地方嗎？還不是你和旁的大家閨秀完全不同，根本不懂得規矩之所在的原因。”
雖然他這是在嘲諷我不懂規矩，我倒是一丁點都不生氣呢，伸手把果香茶飲給我們兩個人的茶杯里都裝滿了，“你知道就好，我這個人呢，不論何時何地，終究是要和別人不一樣的，就算是最後給人留下的印象不好，也要讓那個人真真正正的記住你，而不是隨便的就被人給替代了。”
他皺着眉喝了一口果香茶飲，竟然還是莫名的清冽香甜，隨即眉頭漸漸的舒展開來了，放下了茶杯，“你這話倒是新奇，從前也沒聽說過，不過想想也確實有些道理。”
不過究竟是怎麼個道理倒是也沒有說清楚，更沒說對於他來說，我究竟是不是特別的那一個。
後來很多時候，我都為今日之事覺得隱隱的後悔，若是我早能問上一句我對你而言是否為特別的，獨一無二無法替代的那個就好了。
可是無論如何，我終究是沒問。
這時候從窗戶外吹來了陣陣的冷風，正好把樓下對燈謎的給看的一清二楚，六皇子看了竟然露出了自己都沒察覺的笑容，用手指了指窗外，“這一路之上，你也說了不少次我因為讀太多書反而沒見過世面這種話了。那如今你可來猜猜下面的燈謎啊，若是你能猜對你才是真正的見過大世面的人了。”
我望了望那燈謎，從這邊還真是可以把字看得一個不落，
‘南望孤星眉月升’
‘來人竟是蓬萊客’
‘風裏去又來，峰前雁行斜’
六皇子看到我頗為糾結的樣子倒是很得意似的，“怎麼樣，猜不出來了吧？依着我看，你也是沒見過什麼世面的，否則怎會猜不出了。”
我急匆匆的解釋道，“我這不是沒見過什麼世面，而是這字謎雲裏霧裏的讓我實在是摸不清頭腦。”
“不會便是不會，還不是你書讀的太少了嗎？”
我正欲反駁，外面帶來了一陣清風，衣着翩翩的男子手持一柄白紙扇就走了進來，邊走邊是大笑了起來，“哈哈哈哈，莫要難為我家小九九了。這字謎不如就讓我來解如何？”
沒人回話之際，他已經自顧自的就解起來了，用合上的扇子指着外面的景色，一副指點江山的大氣模樣，“‘南望’指‘望’的下部分‘王’，‘孤星’指一點，‘眉月’指月初之月，像一撇。‘撇’在‘王’的左邊，‘點’在‘王’的上邊，三部分一組合便成了‘庄’。‘蓬萊’是神話中渤海里仙人居住的山，謎底就是‘山’。‘風’里去掉剩‘幾’，‘又’進去便成‘鳳’；‘峰前’是山，‘雁行’是形‘人’，‘人’斜一斜便成單人旁，‘峰前雁行斜’便成‘仙’。謎底是‘鳳仙’。”
我看到來者，則是激動的拍起了手掌，“五哥！”
五哥此刻帶着自信卻不張揚的笑意走到了六皇子的身邊，恭恭敬敬的作揖行禮道，“參見……六公子。”
畢竟現在是在外面真實身份不能隨便的透露出去了，改成六公子最是穩妥。
六皇子抬眼看了看他，“張白軒，好巧啊。”
我也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六皇子竟然會記得五哥的全名，五哥聽了也是愣了一愣，隨後釋然的笑笑，“難得六公子還記得在下，六公子今日出來可是盡興了？”
六皇子淡淡的回應着，“還好，也不是特別的盡興，這才剛想到一個有趣的字謎便被你給解了，我如何盡興？”
五哥撲了撲手上的扇子，此刻他的身後便出了兩個男人，一左一右的站在五哥的周身兩側。不知為何，總是覺得這兩人很有氣場的樣子，並非尋常的侍衛。
五哥再次恭敬的請問道，“我可以坐下嗎？”
六皇子喝着茶，沒抬眼皮的就回應道，“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