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七章 忍辱負重
普通老百姓是沒辦法接觸到戰局的,自然不知道前線的狀況。但只聽到關外時常有轟轟巨響,而遠離關隘的人更加不清楚前線是什麼情形。
如蘇月白,正是萬千普通人中的一員。
知道前面正在打仗,但奇怪的是這幾日那些準備往江南逃離的富商們,倒好像聽到了什麼風聲似的,都不約而同將步調放慢。
就連辛香坊中的客人也漸漸多了起來,不過避免積壓貨物,饕餮閣已於前幾日暫停營業。倒是天香閣與女子坊,與街道毗鄰,還暫且開着。
本來蘇月白是打算觀點的,但是店裏的幾名女員工說即便躲在家中除了擔驚受怕也不知道該做什麼。還不如在鋪子裏,能看到大傢伙兒,心裏也能夠安穩些。
這鋪子本就是她的,又沒什麼水電費等支出,便這麼開着門迎客。偶爾有人進來,也是急匆匆買了東西便離開,嘴上還說著也不知道這場仗要打到什麼時候。
蘇月每日便坐在天香閣的樓上,看着街道上川流不息的人群,只覺得心裏越發沉重。
又說陸彥墨接連好幾日都不見影蹤,偶爾回來,身上也帶着一身肅殺之氣。
蘇月白有些擔心,但又不敢質詢。
難得在白天見到他一回,只見他皮膚粗糙,膚色也黑了些,眼底掛着青黑,顴骨都突出了。
蘇月白也不知道他去做什麼,竟累成這樣。只悄悄叮囑胡姑姑準備些滋補的湯水,就一直在廚房裏燉着。倘若他回來,隨時都能飲上一碗。
至於其他的,她又管不了。如今能做的,只是不給他添麻煩,不讓他擔心就足夠了。
蘇月白心中隱隱已經有個念頭,卻有感覺這想法太荒謬了。
難道陸彥墨真的趕去前線支援?他一個山匪?
某日,一聲炸雷,今年的夏季終於來臨了。
瓢潑大雨似勝利的禮讚,洋洋洒洒的降臨在大地上。
大雨模糊了前方的路線,也讓東海軍,與匈奴軍暫且停止交戰。
匈奴王帳。
朝魯大馬金刀的坐在大帳中,大鬍子的臉不怒自威。他的兩手撐着膝蓋,不顧下方人的求饒,直接抽出彎刀,割了那人的腦袋。
“多魯。”他說:“你說那些火光究竟是什麼東西?”
作為如今的單于,朝魯已不適合親自帶領軍隊沖在最前面。因而,他坐鎮在後方,等待他的勇士們帶來勝利的消息。
然而,交戰的第一天,就出現了一個令人匪夷所思的狀況。
一支萬餘人的小隊直接沖向關隘,遠遠便看到高懸的匾額。可還未到近前,忽然轟隆一聲震天巨響。刺眼的火光之下,是令人作嘔的鐵鏽味兒,還有四散的殘肢斷臂。
生了嫩草的土地,頃刻間就被鮮血覆蓋。黃色的土層,也成了鐵鏽的紅色。
僥倖逃回來的士兵已經被嚇得神智全無,滿嘴胡言亂語,喊着什麼‘天神降罪啦’。
朝魯一氣之下,砍了幾個人的腦袋。
但當天逃走的也並非那一人,就算他的刀揮舞的再快,也擋不住悠悠眾口。
沒幾天的功夫,整個大營中就被一種詭譎的氣氛所籠罩着。
所有人都知道匈奴此戰必敗,因為匈奴的神降下神罰,要懲罰他們這些人。
至於為何要降罪,眾說紛紜。
但只有一點,是眾人一致認定的。
便是神不希望他們繼續殺戮,所以才阻止了他們一錯再錯。
朝魯沒有見過那火光,更不曾聽到過什麼撼天震地的巨響。他覺得這一切都是這些膽小鬼的陰謀,在他們臣服在東海威力之下,早就忘記了當日的匈奴是如何的強大。
本該是草原上的餓狼,竟成了軟弱的幼犬。
他們是狼!是嗜殺的狼!誰阻擋了他們前進的路線,就殺了他,毀了他!
這是朝魯的人生意義,他絕對不允許有任何人擋在前進的路上。
而那個所謂‘天神降罪’,正是此時的朝魯最厭惡的。因而,他才求助了他的弟弟。那是父汗同一名漢人女奴所生的孩子,天生的混血,如畜生一樣令人厭惡。好在他有一顆聰明的頭腦,並且視他為主。
“多魯,你知道那是什麼?”他又問:“你是身體裏流着漢人的血液,你應該了解他們。我已經答應過你,只要你幫我打贏了生長,你就是王國的功臣。到那時,我將恢復你的姓。”
多魯是個年輕的小夥子,他的膚色白、皙,臉上還有着青色的胡茬。即便他已經讓自己很努力像個大人了,但朝魯很清楚,他不行。
男人不是這個樣子,他根本就是個小男孩。
朝魯在心中嘲笑着,看向多魯的眼神也是毫不掩飾的鄙夷。
你的母親是女奴,而你的身體裏流淌着卑賤的血液。家族最高貴的姓氏,你不要妄想了。
多魯果然面露喜色,誠惶誠恐的說:“謝過單于。只是……”他猶豫了下,搖搖頭:“我在中原時,從未聽過他們有這種武器。我匈奴向來強大,這些年休養生息,只為了給東海最嚴厲的一擊。
可是,我派去的探子竟無一人說過那奇怪的火光。我只擔心,這是否是東海人的陰謀?那些逃回來的士兵我已親自審問過。可惜,他們瘋的很徹底,除了胡言亂語,任何有用的信息都問不出來。”
朝魯有些失望,他並不希望聽到這樣的回答。
而多魯目光真誠,甚至因為沒有辦法回答他的問題,而露出了一臉愧疚的神情。
我不該和他計較的,他除了腦子聰明一點,懂得一些中原的兵法,其他的比我差遠了。
朝魯說:“好了,你可以下去了。你要清楚自己的身份,你是一名匈奴人,而不是漢人。我不希望你再可憐他們,你懂嗎?”
多魯深深的拜倒,額頭抵着手掌,一臉惶恐的說:“是多魯錯了,請單于責罰。”
“去吧,我寬恕你。”
多魯這才帶着一臉感激走出了王帳。
他看向遠方關隘的方向,眉心皺了皺。
雖然不知道那火光究竟是什麼,但他有一種想法,總覺得那東西和陸彥墨脫不了干係。甚至可能,就是他那個稀奇古怪的夫人搞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