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船渡海峽

此番北上前往京都，日子都是算準了的，雖空出的行程日子足，但行程一路沒有什麼停留和耽擱，主要還是務必要趕在姑姑寧王妃的壽辰到來前抵達。一來賀壽，二來與傅家談論婚事。

出發時間早，但也趕得緊，今日預計船駛出登州海域進入進入膠萊運河，這是一條快速通道，向來繁榮，經商要塞，也頗為安全。兩日後天抵達黃海邊界，在此歇息一夜，次日天明從黃海出發，再進入京杭大運河直達京都。

雖說這婚事還沒敲定，傅家可謂是上心，一早就派來府里的禮儀嬤嬤和兩個丫頭前來。說是傅家禮儀規矩複雜，既是要連這門親事，就要早些習了傅家禮儀才是。傅家人早一個月前就來了，凝蓁為不引起懷疑，學習禮儀這些時日倒也沒有缺席，只是對於禮儀學的略顯笨拙。知她在傅家老夫人跟前伺候，卻是秦夫人的人，那李嬤嬤倒是在傅家有些地位的，不然傅家也不會安排兩個丫頭侍奉。雖凝蓁知道是傅家派來的人監視她的，雖口頭同意了這門婚事，卻還是骨子裏不大願意的，認為凝蓁是高攀。

大富貴之家，誰家會將女兒嫁給這個落魄的貴族，既是如此，那凝蓁也不好不給人家面子，便也好吃好住侍候着，知她家鄉是越嶲郡，食辣，在京都是食不到的，而登州食海鮮較多，她定吃不慣登州飯菜，便一早重金請了個她家鄉的廚子，為她專門起灶台。

因多年沒有吃到正宗的家鄉菜，李嬤嬤可謂是無辣不歡，日日進食油膩辛辣的食物。一時引起了腸胃不適，整個人都如廁到虛脫了，此番北上全走水路，因許多年不乘坐船，此時又吐得昏天黑地，飯食一概吃不下去，即便為了吃下去也會吐出來，更是遭罪。

那李嬤嬤看着平時話少，卻是將凝蓁的一舉一動都看在眼裏記在心裏。上了船凝蓁就吩咐人將她的住處都安排上等的，又加派了幾個丫鬟服侍。

此時，凝蓁端着清淡的粥食和一碗安神湯前來探望，見那李嬤嬤臉色慘白，毫無血色。頭上敷着水打濕的帕子，整個人虛脫的躺在床榻上，見凝蓁前來，還是由丫鬟攙扶着才坐起來的。

凝蓁從馥香手中接過案子，愁眉不展，淚花在眼睛中渾渾打轉，在李嬤嬤身邊坐下，“嬤嬤全是為了我好，卻是要遭這等罪，看的我真真心疼。”說著便執起帕子將眼角的淚花抹去。

李嬤嬤難受的哼哼着道：“姑娘有心，知道便好，如此也不枉我遭此一翻罪了。”

凝蓁擦拭完眼角的淚，不住的自責，這才帶來的吃食，便遞到她跟前，“知道嬤嬤食不下咽，便吩咐人給嬤嬤熬制了鮑魚粥，最是滋補了，外加一碗安神湯，食過粥后，再飲一碗安神湯，便可小睡片刻。如此也能讓食物補充體力儘快恢復，不至於暈吐了。”

說著望了望李嬤嬤的臉色，嘆了口氣，“哎，瞧我這記性，忘記嬤嬤不愛食海鮮了，我這就吩咐廚子重新熬些白米粥來。”

那婆子一聽鮑魚粥，這可都是平日裏主子們才能食用的，此刻正吐過餓的發慌，便面露笑意，“姑娘細心體貼，既是做都做了，又何故可惜了姑娘一番美意。”有鮑魚粥不吃，又何故去吃那些平日裏見慣了的白米粥，不顧身子虛弱，一時來了力氣，探了探身子接過凝蓁手中的案子。

凝蓁又安撫了幾句，想吃什麼只管吩咐人去做，這些開支都算在她凝蓁頭上。要她趕緊好起來，再教她些傅家禮儀和規矩，自貶生的愚鈍，都沒大學會，還盼着着嬤嬤給她再教導教導。那李婆子見凝蓁會審時度勢，有顏色有前輩恭敬，自是嗯了一聲，算是應允了，凝蓁這才離去。

明日就到黃海邊界，再從黃海駛入京杭大運河，凝蓁有一事怕來不及，便去了沈老爺及周氏的艙房。剛進去，便瞧着哥哥沈莫庸一臉苦相，聽二老口中所言，是囑咐哥哥這次上京，切勿惹是生非，壞了妹妹的好事。二老雖擔心深門高第，門第之別，女兒難立足，但到底是對這個准女婿人品樣貌才俊都十分中肯的。

凝蓁的到來，倒是解救了沈莫庸，他藉著妹妹來了為借口，逃也似的竄出了門。行至凝蓁跟前，雙手合十拜觀音菩薩的拜了拜，聽到周氏叫他回來，麻溜的不見了蹤影。

周氏見女兒站在門外，愛憐的擺擺手叫她進來，“蓁蓁你來，我和你爹有話對你說。”

凝蓁這才走了進去，周氏拉住女兒的手，讓她坐在自己身邊。她父親坐在對面椅子上，外頭船行時撥開的水浪呼啦啦作響，凝蓁道：“母親與父親可是擔心女兒婚後，怕傅家難為女兒？”知道二老一心盼着這樁婚事順順噹噹，女兒有了歸宿和靠山，日後既富又貴，成為傅家主母，他們二老就算百年歸去，也能安心了。只是向來富貴之家少不得一妻多妾的，女兒生性倔強，怕她心氣兒過高，鬧得不上不下，可怎麼叫他們安心。

為了不叫二老擔心，凝蓁反手握住周氏的手，“娘，你和爹就放心吧，該怎麼做女兒知道分寸，你們是知道世子為人的，他謙卑和善，待人恭敬，對我又格外上心，我豈能不識大體，即便日後他要納妾填房，於情於理我也不能攔着的。這些為人處事，女兒都明白。”

二老聽凝蓁這肺腑之言，便猶如吃了定心丸，女兒懂事，二老教養出了個好女兒，也甚是欣慰了。沈老爺和周氏不再擔心，凝蓁便提及一樁事情來，說是想去長壽島的長壽寺走一趟，此番為姑姑賀壽，想去長壽寺拜一拜，求一顆那裏的長壽桃給姑姑。

據聞長壽山是壽星升仙時褪去肉體，在海上化出了一座山，稱長壽寺，山上長出了一株桃樹。不管傳言是杜撰的還是真的，但現今那桃樹都有了千年歷史了，枝繁葉茂，盤根錯節，卻每年只結一十二個壽桃，極其珍貴。即便是皇家也每年只能請一個壽桃，京杭運河一路直達京城，凝蓁怕到了京城再出發去長壽寺來不及，就想在黃海邊界分船兩路。

二老及眾人先行一步，她求了壽桃后，就及時趕到。但從黃海這邊去長壽山只有一條海路，時常海盜橫行，前去長壽山的人幾乎都會繞遠路到京城，再從京城出發去長壽山的。沈老爺和周氏擔心女兒出事，不答應此事。

凝蓁好一番口舌，即便海盜橫行，搶的也都是商船或是攜帶眾多珠寶的達官貴人，她只一艘船，帶上管事羅明和馥香和吃食就好，那些強盜見她沒什麼錢財，定然是不值當去搶她的。

周氏和丈夫商量了下，看在凝蓁對姑姑這般孝心，也不便阻攔，就應允了，又加派了些會些拳腳的僕人相隨。命令沈莫庸也跟隨前去，保證妹妹安全。

在黃河邊界分行時，李嬤嬤也央求跟隨，稱是將來的世子夫人不能有半點閃失，若是遇到危險，她這個老命舍了去也會護姑娘周全。周氏見她這般忠誠，連連感激，並給了銀票好生感激。

那李婆子自己都病成這般模樣，哪裏還保護得了自己，就算遇上了海盜，她能護住自己就不錯了。她是不知此去的危險，只是帶着秦夫人的意思監視自己罷了，生怕遺漏了什麼，沒法兒復命求賞賜。凝蓁表現的滴水不漏，她也沒撈着什麼，自是不放過這次，怕凝蓁去長壽島求壽桃為由，會見野男人怎麼辦，或者是有什麼野心，她越想越發安奈不住。

凝蓁也不攔着，便由着她，次日望着大船前去，她在黃河的一碼頭，登了自家營生分舵的一艘中型船，帶了些乾糧，一行人朝南去，與北上的船背道而馳。望着北上的大船消失，看看身後，此去這路因不安全少有人走，凝蓁自己心裏也開始沒底兒了。

向南行駛到舶酈海峽拐入東向，途徑三岔口，只要度過這裏，就能安全抵達長壽島。不過三岔口的海盜連朝廷都沒有辦法治理，雖水流平緩但地域險峻，易守難攻，成了朝廷長期治理的問題，但此處還連接着各個海域港口，如果真的治理了，那真是一大樂事，往來通商人的福音，再不必特意繞道就能快速抵達各個港口了。

剛進入舶酈海峽，天氣就變天了，陰氣沉沉的。風聲通過山脈傳出了嗚嗚的魔鬼叫聲，嚇得人兩腿發軟，那李婆子早已嚇得魂飛魄散，躲進船艙的屋中不敢出來。

凝蓁和哥哥沈莫庸與掌船的管事了解通過海峽走出三岔口需要多久，這些盜賊常晚上出來偷襲。雖然直達此處不安生，也有些商人為了節省利益和關稅，從此處鋌而走險的。不過白日路過這裏會比晚上好得多。凝蓁告訴管事，務必在天黑前經過三岔口，加快船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