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黑色彼岸花的男人
到了他快走的那幾天,她總是注意着他那班裏的情況。有一天,她看到他媽媽來學校了,她知道,不是今天,就是明天,他就要走了,她又一次踏進他的班裏。
“你什麼時候走啊?”
“明天。”
“明天是星期三啊,今天不要坐在班裏了,出去玩玩吧,有滑梯,還有蹺蹺板。”
“嗯。”
中午的時間有很多,他們玩累之後,擠在牆角的蔭涼處,望着天空飛過的鳥,望着一點一點飄動的雲。
“我不想走。”
“我以後也會走,說不定以後還能遇見呢。”等她升初中,她們家就要搬到別的市裏面去了,也不再回這裏了。
“那你要來找我。”
“好。”
小兒稚言罷了,轉身便會忘掉的,她也會忘掉。
他走了,是戴着她的小黃帽走的,走的那天,她沒有去送他,她也不知道他是幾點走的,只是昨天放學的時候,他一直不肯走,就站在門口,直到張玉蘭來了,他才來和她道別。
“我要走了,我要去的地方有些遠,這個是地址,我抄下來的。”
蕭然然展開紙條一看,眉心一擰,一些不好的記憶湧現在她腦海,她忙捲起來,“我知道了,你好好的,聽媽媽的話。”
“嗯,你有時間來找我啊。”秦洛眼底滿滿的期待,蕭然然笑着點頭,在他和他媽媽轉身的那一瞬間,把紙條扔進草叢裏。
少了一個他,她的生活還是那樣,上學放學,和同學一起玩,沒什麼變化,她的記憶中,也不再有這個叫做秦洛的男孩。
兩年之後,她的弟弟蕭暉出生,她看着那粉粉嫩嫩的一團,摸了摸他的手,軟軟的,還沒有變成噬賭的手,也沒有為了下決心不再沾賭而少了幾根手指。
對於這個小弟,她比任何人都上心,他一哭,她就喊她媽媽換尿布,夜間一聽到他哭,立馬跳起來,質問她爸爸為什麼還在睡。
整個蕭家,都笑說,最疼弟弟的,就是蕭然然了。
蕭然然心裏明白,整個家裏,都疼她這個弟弟,她得看着,不能讓他們寵偏了。
她對蕭暉的寵愛,在三年後開始顯現出份量來。
一次,蕭暉把奶粉撒得滿地都是,看着媽媽可惜的一點一點收拾,他還拍着手哈哈大笑,媽媽抱怨一句,“這得多少錢啊。”
她爸立馬接話,“有什麼啊,再買就是了。”
她總算知道他弟弟是怎麼寵偏的了,當即就拿起擀麵杖,指着蕭暉的鼻子,“你,給我站牆角反思去。”
蕭暉哇的一下就哭了,她奶奶,媽媽,爺爺爸爸,甚至連那個還沒結婚的小叔子出出來了,都在說她怎麼把他給罵哭了。
蕭然然跺腳吼道:“你們誰敢再給他求情,我就離開這個家,讓你們守着這個賭鬼過去。”
她這話,說的着實重了,罵他們的掌中寶是賭鬼,擱誰誰受得了呢。
蕭然然不顧這一家人的控訴,問蕭暉,“你以後,是要像電視裏的人那樣,穿着好看的衣服,坐着飛上天的飛機,還是要跟樓下的那個傻子一樣,每天在街上的垃圾桶里撿吃的?”
蕭暉有些怕,不是怕蕭然然,而是怕這一家人,他們罵他姐姐的樣子好可怕,他姐姐那麼小,那麼疼他,他們怎麼都說她呢,他不是那個意思啊。
他含着淚說,“我想坐飛機,我想坐汽車。”
蕭然然忽然笑了,拿出一塊棒棒糖,在他面前搖了搖:“你要是把你弄髒的奶粉全部打掃乾淨,再跟媽媽爸爸說對不起,我就給你這顆糖,還讓你睡我那個香香的被窩。”
蕭暉一下子就高興了,跑到那亂糟糟的奶粉中間,一點一點的收。眼見張玉蘭要過去,蕭然然立馬攔住她,“慈母多敗兒,你這是想幫他,還是想害他?他已經知道錯了,收拾一點奶粉,又不會累着。”
於是,一家人看着才三歲半的蕭暉,用小手,一下一下捧着地上的奶粉,收拾完之後,又道了歉,最後姐妹倆躲屋裏,又說又笑起來。
五個人看着那扇門,齊齊嘆氣,蕭滿說,“玉蘭啊,以後,就把小暉交給然然吧,我看她挺厲害的。”
就這樣,在蕭然然的帶領下,她這個調皮搗蛋的弟弟長大了,個頭一直竄到一米八八。
今天是蕭然然的畢業日,為了不再考以前的那個學校,她拼了命的學,只為考到另一個城市。
畢業之後,幾個要好的同學組了散夥飯,蕭然然也在,選的地方是一家離學校不遠的飯店,旁邊就是練歌房。
蕭然然去洗手間的時候,與她同班的一個男同學也去,在她進去之前,那個男同學有些緊張的喊住她,對她表白。
蕭然然直接拒絕了,她相信愛情,可是對於愛人,她很挑,不是因為曾經那樣一個優秀的男人,而是她不確定愛情的保鮮期。
她更希望在經歷過工作之後,有了穩定的生活,有一個人,相知相伴,便是她要的愛情了。
她洗着手,望着鏡中的自己,年輕,有活力,只是眼神中的滄桑,卻是騙不了人。
她剛要離開,洗手間忽然湧進來一群人,那些人,一個個身上紋着紋身,嘻嘻笑笑走進來,蕭然然忙低了頭,轉身便走。
忽然,一個穿着白色運動鞋的男人站在她面前,語氣輕佻:“你叫什麼名字?”
她抬頭一看,心跳忽然停了一下,瞳孔驟然緊縮,是,是洛冰言,是他。她腿一軟,不覺退了一下,卻碰到了洗手台,身子晃了一下,她連忙扶住洗手台,穩住身體。
“呵,你很怕我?”
原本冰冷的眸子升起一絲興味,嘴角勾起令人賞心悅目的弧度。
蕭然然渾身打着寒顫,一陣一陣的,冷汗出了一層又一層,她咽咽口水,努力讓自己顯得正常,可聲音還是有些顫。
“不,不是的。”
她忙垂了頭,不敢再看他,她看到了,他的臉上,沒有黑色的花紋,左臉乾乾淨淨,渾身上下散發的那一絲痞氣和洛冰言有些像,她安心了。
可是,如果這個時候的洛冰言還沒有紋上黑色的彼岸花紋呢?她又控制不住的害怕起來。
“真的不是?”
蕭然然鼓起勇氣,仔細看了一眼,忙垂下頭,“真不是。”
他這樣子,像極了洛冰言,如果他的臉上有那一朵黑色的彼岸花的話,簡直就是一個人。她不信,這世上真的有人那麼像,像到比雙胞胎還要像,蕭然然的背上滲出一層冷汗,“我還要回去,麻煩你讓我過去。”
“喂,你這小妞,懂不懂規矩,我們洛哥想知道你的名字,那是看得起你,你可知道有多少人排着隊要和我們洛哥說話嗎。”站在一旁看好戲的幾人還不懷好意的吹起了口哨。
一聽這些人叫他洛哥,蕭然然更怕了,除了他本人就是洛冰言,她真想不到還會有誰,長着和洛冰言一樣的臉,被手下人叫洛哥的。
他一定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