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7章局中
顧朝暮只覺得這眼神噁心的厲害。
“擾了你的好事，很生氣吧？”他問着話，完全不顧慮架在脖子上的破痕已經將皮肉割出了細小的傷口，秦黎爭和諸多鬼軍看着這一幕，只覺得驚悚。
顧朝暮冷笑一聲，沒有接話。
關押魔族俘虜的地方隨即響起來接二連三的爆破聲，眾人大驚失色，白璟思瞧着攪渾水的罪魁禍首在眼前，心裏沒半點責怪之意，繼續問道：“今日，你是想殺我？”
“顯而易見。”他剛才經過折磨，真是有些萎靡不振，趁他病，要他命，顧朝暮是這麼想的，可白璟思表現得若無其事了，只讓她有所疑慮，目光頓了頓。
白璟思一隻銀色的瞳孔在行將破曉的天色下宛如會吸噬人心般，八風不動地看着顧朝暮，因為已經嗅到了血腥味，他腦子裏那根弦緊繃到極點，不由得想起此時此刻身在神族帳中的浮庭鈺，顧朝暮出來了，那人應該也會來吧？
可是不管如何，他調虎離山的計謀已經成功了……
白璟思視死如歸的嘆了口氣，羨慕地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劍，從始至終呆在顧朝暮身邊保護她的，都是這些與她統一陣營，忠心耿耿的成功之輩……
白璟思最不缺的就是仇人，最大的仇人是帝后帝君，最挂念的仇人從前是顧朝暮，現在也是。只是他當初沒悟懂自己的心意，以為顧朝暮死了就好，卻不想在她死後，他也曾痛徹心扉地哭一場。
到如今，看着這朵滿身荊棘的玫瑰，寒光閃閃的破痕架在脖子上，白璟思心情很平靜，因為無論如何，他們是要成為生生世世的仇人了。
白璟思深吸了一口氣，凝息，頓時發作起來，令人膽寒的鬼息如同山崩海嘯般，一股腦地向顧朝暮命門衝撞而去，顧朝暮本就有防備之心，見他發招，立馬轉刀一擋，千千萬萬流雲一樣的氣流狂躁地從她身邊呼嘯而過，四面八方，居高臨下的弓箭手被衝撞開，死了大半。
顧朝暮被戾氣推開數米之遠，借樹停穩，捏了捏被震得生疼的虎口，抬眸看白璟思，他身影快得根本看不出人形，骨鞭就卷着烈風和火焰向她撲來，一群重傷未死的魔族士兵衝上前想要護主，她反手結界隔開人群，推出破痕，轉動刀鞘，冷冽的刀刃和暴漲的魔氣盪開，骨鞭應聲而碎。
整個鬼族大營被夷為平地，劍早已挾持着秦黎爭等人撤走，這一夜的黑徹底被兩人不相上下的修為給炸亮了。
倖存的人倒吸一口涼氣。
顧朝暮和白璟思當年一場大戰，十天十夜，將許多沒有名字的小界面給毀得幾十年寸草不生，堪比當年帝君帝后大戰混元大帝時，如今，時隔百年，兩人再次出手，依舊是震撼天地！
又一黎明至，明霞被光染如血色，遠處還在打鬥的狂瀾幾欲將山頭翻毀，迎着璀璨奪目的雲輝，顧朝暮又一次收刀，橫劈，滾滾爆裂光流奔騰而去，一陣驚天動地的吼叫聲中，烈風裏傳出白璟思終於落了下風的鬼息，幾度相撞，再呈波瀾壯闊之姿。
白璟思這數百年來，只修鬼道，包括身上的，那些令人難以制衡他的法器，讓顧朝暮出手心有芥蒂，他在一次次殺機中，還是沒祭出混元大帝的靈根，這讓她逐漸有些惶恐不安。
彷彿為了篤定心中的一些猜想，忽而萬里長雲皆暗，雷霆滾滾而來，一聲雄厚的響顫像是從腹地深處震出，盪於天地之間，讓顧朝暮一顆惶恐不安的心中也找到了源頭。
神魔兩端中，天魔門……
那以她父母，她千千萬同胞性命建造起來的血肉之門，在這須臾之間，崩裂成無數碎片，紅光雪浪一般洶湧着，浩浩蕩蕩地向四面八方震蕩開。
顧朝暮一怔之下，迎着巨變得到片刻喘息時間的白璟思若有似無的笑道，聲音狂喜：“朝暮，人人傳你天賦絕頂，修為超群，曾經你也敗在我手上過，現在咱們倆打着這一架，卻不是如你所料一般，是為咱倆之間的恩怨做個了結……”
顧朝暮皺眉：“什麼？”
白璟思展手，兩人臨於萬空之巔，目光所及之處，越來越清晰的紅光如萬馬奔騰而來，將黎明的清亮完全籠罩在可怖的龐大幻影之中，那正是白璟思孤注一擲的最後一個武器，混元大帝的靈根！
曾經兩人交手時，那不過是一碎片，就算威力可撼天地，也不是無法可解，可現在，當頭壓下的，像一張巨大的網嚴嚴實實籠罩在八荒四海的，是已經完全成型的靈根，這力量令人望而生畏，更令顧朝暮身陷囹圄。
她雙指一合，勉強抵住結結實實壓過來的威壓，咬破了唇，眸光冷如刀鋒地看着白璟思，終於悟出來這廝今日拚死與她纏鬥是為何。
他毀了天魔門！
“你曾拼了性命封印我於天魔門，那數十年光陰里，我渾渾噩噩，卻發現了不少秘密，關於……魔族和神族，你和浮庭鈺的秘密……”白璟思的聲音像一把陳年累月的銹刀，慢慢剝露着一個不為人知的故事。
“神族遠在所有族群之上，魔族輔佐在側，兩族生生不息，天魔門，那座為了他們之間可笑的友誼，為了神族地位爭奪戰而建立起來的殺戮之門中，有你的父母同胞……”
“顧朝暮，你至始至終都認為，你的父母同胞是死在神族算計之下，你與浮庭鈺的愛恨是神族一手算計對不對？其實不是啊……”
“閉嘴！”顧朝暮咬牙切齒，“妖言惑眾！”
白璟思笑了，他望着她，眼睛裏的光前所未有的怨悔，憎惡，甚至是溫柔：“朝暮，你或許應該懷疑，自己那麼聰明，又怎會探不到天意的一角呢？”
“如今我神功大成了，我想告訴你，所以在此與你周旋……只想讓你看看天魔門下藏着怎樣的血污過往……畢竟那是你情竇初開的始源，我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