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跟蹤
大晚上的,我沒有跟蹤夏芸出門。
這半年來,我試了幾次暗中跟蹤她,可電影裏演的完全都是騙人的。
開車的話,常常遇上堵車、加塞,一個紅綠燈就跟丟了;不開車的話,滿大街都是出租車,眨眼就分辨不出她上的是哪一輛;而如果坐地鐵或公交,又很容易被她看到。
所以,我的策略只能是,等待。
守株待兔,等待她再次犯錯。
“偷情這種事情,就像野貓偷腥,只要做過一次,就一定有第二次。”
這是阿B說的。大學快畢業的時候,他和一個有夫之婦搞在一起,兩個人如膠似漆,只是後來那位年輕貌美的富婆又看上了另一位帥哥,把他給甩了。但他一直不承認這個事實。
我在對面樓上租了個一居室,二十樓,剛好對着我家陽台。
我開始加大出差的頻次,有時是真出差,但大部分時候是假的。開畫廊時間相對自由一些,不過也需要經常去外地,比如去收購某個畫家的作品,或者談合作,或者給某位匿名的大客戶去送貨。
但假裝出差的時候,我會整晚守在租的這個房子裏,把天文望遠鏡連接到電腦上,觀察夏芸在做什麼,即使在我睡覺的時候,也會開着24小時循環錄製,避免錯過任何抓到證據的機會。
她既然帶男人回過家一次,就一定會有第二次,第三次。
讓我抓到一次就夠了。
我把自己窩進沙發里,電腦擺在腿上,裝着零食和啤酒的小盒子放在旁邊。
夏芸不在家,現在的時間,就屬於我和她了。
我看着屏幕上的她,上身穿着鬆鬆垮垮的襯衫,下面只穿了一條白色短褲,肆無忌憚的把腿搭在沙發靠墊上,可惜角度不太完美。
但即使如此,這雙修長白嫩的長腿,已經足夠讓人想入非非了。
我更喜歡看她的側臉。
觀察她很久了。
自從第一次看到她跳舞之後,我就會在監視夏芸的間歇,偶爾也偷窺她。
她一個人獨居,應該也沒有男朋友,因為她的作息很規律,平時晚上都會在家,周末則會晚歸。除了跳舞和練瑜伽,大部分的時候,她都會戴着耳機拿本書看,有時是在飄窗,有時是在床上,有時是在沙發,也有時會在桌前。
她的被子是淡淡的藍色,點綴着白色的野花。文胸白色的居多,內褲也是。床頭上擺着一大一小兩隻毛熊玩具,有時晚上睡覺,會抱着一隻熊。她習慣朝右邊側躺着,所以,大部分的時候,我都會在清晨看到她搭在熊身上的腿,還有粉嫩的肌膚和優美的線條。
我曾經好奇,為什麼她晚上睡覺不喜歡拉窗帘,直到有個周末,陽光曬到了她後背,我才明白原因。
夏芸也這麼喜歡清晨的陽光,所以我們的卧室飄窗做成了百葉窗,好處是陽光可以很容易跑進去,壞處是現在我很少有機會能看到卧室里的情景。
鏡頭裏的女人,每天晚上都會練一個小時瑜伽,有時也會換成跳舞,她的身體柔度不錯,有時彎下腰,讓人浮想聯翩。
我沒見過她做飯,或許是不會吧,又或者一個人不想做。但經常會看她點外賣,最多的是小龍蝦,然後是奶茶,偶爾會點一桶粥,一個人抱着粥桶,用自己的大勺子抱着喝。
很多時候,她都會戴着耳機靜靜的發獃,有時候,會聽着耳機睡了過去,我很好奇她到底在聽什麼,是聽歌還是在聽故事。不過這個時候,也是我最享受的時刻,我會將鏡頭焦距拉到最合適的角度,在屏幕上靜靜地看着她,有時是正臉,有時是側臉。
就好像回到了大學的年紀。
夏芸也常常會這樣,在我身旁犯着困。
夏芸的舍友都說,我是走了狗屎運,夏芸才會看上我。
別說她們了,就連我身邊那幫狗友,知道我要追夏芸的時候,也只會說我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做夢。
夏芸是英語系的高材生,又是學生會的文藝委員,正兒八經的校花級別。而我不過是美術學院的普通學生,留着半長的頭髮,每天邋裏邋遢的,除了去拳館打工,就只知道宅在畫室里畫畫。
我們的相識,有點戲劇。
那時候,學校有一紅一藍兩棟宿舍樓,男生住紅樓,女生住藍樓。兩棟樓離的不遠,中間隔了一片綠地,從宿捨去食堂,都會經過這片綠地。
每次夏芸和同學經過的時候,都能聽到紅樓上很多男生吹口哨起鬨的聲音。很多宿舍都偷偷買瞭望遠鏡,在晚上熄燈之前,尤其是女生們集中洗澡的時間段,是紅樓荷爾蒙最為爆棚的時候。
我和夏芸的第一次交集,是在一個雨天。
我背着畫板,穿過食堂回宿舍,外面雨很大,我把畫板頂在腦袋上,隱約聽到旁邊幾個男生在嘻嘻哈哈互相慫恿着。
“你去!”
“你不是喜歡她嗎?你去!”
“再不過去就跑遠啦!”
“哈哈慫了吧?”
大學男生總是這樣,面對自己心儀的女生時,有賊心沒賊膽兒。所以就算拿了一手好牌,也總是輸給社會上的牌桌老手,隨便丟兩張牌,都能當成王炸來使。
我衝進雨里,邁開大步往前跑,沒跑多遠,有個女孩的身影,把手搭在腦袋上,也在向前跑着,可身上早已淋成了落湯雞。
“喂!”鬼使神差的,我喊了一聲,然後把畫板搭在了她的頭上,她詫異的停了一下,頭髮被雨淋的亂成一團,耷拉在臉上,像只被炸了毛的麻雀,壓根看不清楚長相。
“拿着!”我催促道。
她猶豫的接了過去,舉在腦袋上。
“回頭還我啊,第二畫室,路!言!辰!”
我大喊了兩遍我的名字,然後甩開胳膊,撒腿就往宿舍跑,留下雨中自以為帥的一批的瀟洒背影,後來夏芸回想起那一幕,總是笑着說,像是一隻在雨中嘚瑟着翅膀的老母雞。
這個故事,後來被演繹了很多個版本。
有人說,英語系的女神在追一個美術系的傢伙,但被男生躲了很多天不見;也有人說,是美術系的那個傢伙,每天給女神送畫來表白。
其實真相是,那天雨很大,我壓根沒認出來她是誰。而她後來到二畫室找了我兩次,想當面致謝,剛好我被雨淋的發了燒,在宿舍躺了好幾天,就這麼陰差陽錯的沒有見成面。
第二次交集,就是在美院組織的學生畫展上。
我畫的是一幅寫生,名叫《櫻花》,畫中的主角,是一個穿着襯衫的陌生女孩,被如雪的櫻花雨包圍着。
好巧不巧的,我畫的女孩就是她。
那是一個多月前,我在學校旁邊的公園裏寫生,草地上有很多人,可是我一眼就看到了一個女生,靜靜的坐在那裏,迎着陽光看着遠處。她的秀髮隨風輕揚,綠色的襯衫幾乎包裹不住美好的曲線。
那一瞬間,我只覺得心驚肉跳。我第一次對陌生的女孩產生這種奇怪的感覺,後來回憶起來,那應該是一種生命原始的慾望。但當時我只是覺得她特別美,比高中時的陳一堯還要好看一些。
高三分班之前,我曾在陳一堯面前發誓,這輩子再也遇不見比她更好看的女孩子,記得很清楚,當時陳一堯聽了我的話,一個勁兒說不相信,說我只會講好聽的,可是她的臉卻紅的像朵桃花。
如果說陳一堯是一朵桃花,那麼這個女生就像是一朵百合。世界繽紛多彩,但她彷彿不屬於人間,就是那樣靜靜的,含蓄的,潔白的美麗,即使整個世界的櫻花齊放,也無法遮擋分毫。
那時我並不知道,她就是名揚男生宿舍的校花夏芸,畫她的時候還沒有那場雨,當然也沒有雨中畫板擋雨的非浪漫相遇,我只是單純的從美學以及荷爾蒙爆棚的處男的視角,被眼前這一幕深深的迷住。
我看着她在陽光下微微揚起頭,目光彷彿穿透靈魂,那一刻我春心蕩漾,周遭的一切都似乎停頓,內心彷彿窒息,無法遏止的瀰漫起甜蜜的哀傷——
怎麼會有比陳一堯還好看的人呢?
我有着強烈的衝動想把她畫到紙上,我記得我拿畫筆的手都有些顫抖。我一邊竭力穩住自己的心緒,一邊暗自祈禱,讓這個女生在我的眼前多停留一會兒,讓我多一點時間畫她。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彷彿感受到我的關注,她轉過頭來,目光有意無意掃過我。甚至在某一刻,那麼美麗的眼睛,靜靜的注視了我一會兒。
五秒鐘?或者十秒鐘?
然後她笑了起來,手指整理了一下頭髮,把凌亂的髮絲整理到耳後。那一瞬間的笑容,就是書上說的“回眸一笑百媚生”,就是這種感覺。她只是那麼輕輕回頭,輕輕微笑,就把我整顆心都掏空了。
當我在畫板上塗下最後一筆色彩之後,我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她已經離開了。我在夕陽之中靜靜佇立,目光環視周圍,看不到她的身影。我把手放在胸口,那裏空空蕩蕩的,被一種說不出來的滋味充斥着。
這種感覺來的太突然,讓我手足無措,內心充滿澎湃的衝動和深深的愧疚。
我記得當時我的腦海里只有六個字:
陳一堯,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