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暗夜冥皇
夜,很深了。天,是濃墨重彩的藍。
沉沉的,一片,厚厚的,壓在人的心上。
元紫藍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心中一個意識告訴自己,必須趕快醒來,不然就來不及了!可是,就算是心理上很清楚這件事,身體卻依然動彈不得。
想……要這麼一直睡下去。
在她這麼昏睡的時候,總覺得,有一種感覺,奇怪的,很清晰。
就好像是靈魂出竅似的,她感覺到她的肢體是活動的,可是意識卻不是自己的。
一個聲音像是一條繩索,捆縛住她的意識,讓她不得自由。
“對,這樣就好,你就這麼睡吧,就這麼睡了,永遠不要醒過來了。”
元紫藍覺得有些可笑,在這種時候,她竟然還能分辨得出陳默的聲音。
他到底是想做什麼!要殺要剮,到底想玩什麼!
元紫藍不明白,這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厚顏無恥的人,當初明明是他選擇了繼妹不是嗎?為此她還大病了一場,而如今他卻又要來糾纏她。
還真是應了那句老話,這男人,真渣。
可是在這個時候,元紫藍最恨的還不是陳默,她最痛恨的,是無能為力的自己。
無論是三年前面對偷吃的陳默也好,還是偶然犯上的惡魔南宮飛也好,她都只能逆來順受。
為什麼受傷的,總是她?
——很累吧?想要逃到哪裏去呢?這一切都很討厭吧?沒關係,你可以睡,以後再也沒有人會打擾你的世界了。
——交給我吧……
什麼聲音!?
這個聲音彷彿近得彷彿從她腦海中響起的而似的,不,不對,這分明就是存在在她腦海中的聲音!
陳默這個混蛋到底對她做了什麼!?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懼襲上元紫藍的心頭。
就連被南宮飛逼到了絕境的時候,也不曾有過的恐懼。
就好像、就好像會被什麼完全剝奪掉“自己”似的。
不,不要。
她已經屈從了太多了,她什麼都沒有了,如果連自己都失去的話……
忽然,那個聲音走了。
猝不及防的。
一個冰冷得像是從地獄中爬出來的魔鬼的聲音,在元紫藍的耳邊響起。
“你還想睡到什麼時候,起來。”
明明是如同惡魔一樣的人。
在這個時候,元紫藍卻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見到。
天使也好,惡魔也罷,如果“自己”都不存在了的話,世界不就和她沒有半點關係了么?
元紫藍感覺到一根有些冰涼的手指拂過自己的唇鼻之間。
“麻煩。”她聽到南宮飛這麼說。
隨後,空氣之中,那若有似無,卻沉重得叫她呼吸不過來的空氣似乎變淡了。
這種感覺,就好像有什麼壓在自己眼皮上的東西被撤掉了,元紫藍的睫毛顫了顫,眼皮動了動,終於睜開了眼睛。
正是晨光初始,晨起的光芒本來並不刺眼,可是對於現在的元紫藍來說,卻像是隔了一個世紀的生機一樣。
她貪婪地睜着眼睛,連眼睛因為應激性反應而流下了眼淚都不自知。
“醒了就給我起來,還想再我身上賴到什麼時候。”
在陽光的恢復下,元紫藍慢慢恢復了知覺,身體還沒有徹底舒展,已經被南宮飛像是嫌棄似的丟到了一邊。
直到這個時候,元紫藍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在南宮飛的車上。
“你以為我想啊……”
即使沒有什麼體力,元紫藍也忍不住還嘴。
她發現,這似乎已經成了一種習慣。
南宮飛輕哼,聲音冰涼:“最好是這樣,如果讓我知道你是自己蠢到上門送死的話,我不介意再親自送你一程。”
說完這番話,南宮飛就閉上了眼睛,一副再也不想說話的樣子。
元紫藍這會兒也沒什麼體力較勁,只能幹坐着休息。
直到下車,元紫藍體內的藥性揮散得差不多了,她才望向南宮飛。到了這個時候,元紫藍才發現到有些不對勁來。
他以前……有這麼蒼白嗎?
此時南宮飛就這麼安安靜靜坐在那裏。
平心而論,不開口沒有動作的南宮飛,就這麼看起來,真的漂亮得不像是人間之物。
也不知道是因為體內的藥性還沒有揮發完畢,還是因為眼前的南宮飛和平日裏囂張跋扈的樣子不太一樣,元紫藍的警惕性有些降低了。
南宮飛就是在這個時候忽然睜開了眼睛,用力地咬吻上來。
元紫藍猝不及防,被抱得個正着。
那啃咬的力度,用力到讓她以為自己的兩片嘴唇都要被吃掉。
“給我用你腦子記住了,別指望我會再去把你撿回來,再次我會直接在你這顆沒用的腦子上開洞!”
再強調一遍,果然這個惡魔,也就是睡着的時候勉強能看看!
元紫藍用力擦嘴唇,這個動作又換來南宮飛更加嚴厲地報復:“你再擦試試看!”
真是幼稚。
元紫藍再心裏冷哼,拒絕承認是輸給南宮飛。
“陳默那個混蛋呢?我要見他!”
腦子恢復了神智之後,元紫藍就回味過來不對了,不管是陳默拐走她的這件事,還是後來那些奇怪的記憶碎片。
元紫藍總覺得這裏面藏着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是她必須得清楚的事情。
“滾。”
這一回,南宮飛一句話都懶得多說的樣子,直接一揮手。
阿海低聲一句“抱歉了夫人”,直接將元紫藍拎回了她的房間之中。
這算什麼東西啊!
元紫藍發現自己被反鎖在了房間裏,差點沒有抓狂。
這是她自己的事情啊,現在被排除在外是什麼情況啊!
元紫藍不知道的是,在她的氣息消失之後,南宮飛忽然腳下一個踉蹌,整個人倒在了沙發上。
“凈惹麻煩的女人。”
南宮飛深呼吸了一口氣,因為這麼一個簡單的動作,後背的肌肉就疼痛了起來。
“少爺,夫人都不知道您為了她特地趕過來……”
阿海是一路跟着南宮飛的,此次圍剿山口殘的行動甚是危險,但自家少爺一直都是槍子兒里長大的,本來是不應該會受傷的。
他會記得當時的情況。原本已經都要結束了,他看到少爺接了個電話,便急着趕回去,因此才沒有注意到潛伏在角落未死的餘孽。
當時阿海還以為是發生了什麼天崩地裂的事情,畢竟他家少爺可是在十四歲的時候,面對公司被洗錢的大事還能笑臉以對的人。
後來才知道,原來是專門盯着元紫藍的人,得了南宮飛的消息,只有性命攸關的事情才能聯繫他。
偏偏這個元紫藍什麼時候出事不好,偏偏挑在那個節骨眼。
當時那個情況,他不是很清楚,只是在陳默的私人宅邸里找到用藥過度的元紫藍的時候,看樣子再晚一點到的話,元紫藍的小命沒了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現如今,自家少爺為了這事受傷,那女人還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阿海有些忿忿不平了。
“多嘴一個字試試?”
南宮飛閉着眼睛,話語中暗含警告:“把那個順走我家寵物的小偷給我帶過來。”
陳默被押到南宮飛的面前的時候,臉上還帶着不甘願。
南宮飛一直閉着眼睛,沒說話。
但這樣無聲的威壓,有時候比什麼都更折磨人。
已經不是第一次面對南宮飛了,如果說,在這之前陳默不知道南宮飛是什麼人的話,那麼現在,兩次敗在南宮飛的手上,再白目的人都知道實力的差距了。
“你們幹什麼!我不過是請小元到我家坐坐,你們現在是綁架!我可以告你們!”
陳默之所以敢這麼冠冕堂皇,是因為他有自信,只要他不說,關於小元的秘密根本沒有人會知道。
南宮飛依然沒有睜開眼睛,只是懶懶地一邊手撐着額頭,一邊手在沙發上輕點着。
“阿海,檢查報告。”
“是。”
一份檢查報告直接丟到了陳默的面前。
陳默瞪着那份報告,並不是因為看不懂,相反,他太熟悉這些報告上的藥品的名字了。
畢竟,當初為了這些玩意兒,可是費了他老勁兒了。
陳默之所以那麼有恃無恐,正是因為覺得南宮飛就算有什麼懷疑,要檢查出這些藥品的成分來,多少是需要一些時間的。
卻沒想,南宮飛做得大的不僅是生意,還有與之相伴的,龐大的情報網。
“很有意思的報告啊,導演先生,現在能不能請你告訴我,你到底在玩什麼遊戲呢?”
直到這個時候,南宮飛才緩緩睜開了眼睛。
當視線和南宮飛的目光相對的時候,哪怕是見過了各種大人物的陳默,也不由得在心裏打了個突。
簡直跟野獸一樣。
有些人的眼睛充滿了欲求,有些人的眼睛裏帶着貪婪,有些人的眼睛裏寫着天真,而眼前的這個人,直接,霸道。
那是一個習慣作為上位者的人的目光。
對這樣的人來說,無論什麼都是再自然不過的,金錢、權利,甚至誰的命。
他的對手竟然是這樣可怕的一個人。這下即使是向來有恃無恐的陳默,也有些忌憚起來。
南宮飛的目光並沒有在陳默的身上待很久,事實上,他對沒意思的人,向來興趣寥寥。
“我說話不喜歡說第二遍,阿海。”
阿海應聲上前,在陳默反應過來之前,一劑葯打進了陳默的體內。
“啊,忘記說了。”看着因為掙扎而脖子、額頭青筋凸起,破壞了一張特地留了小鬍鬚的時尚臉龐,南宮飛淡淡笑了:“我這個人很沒有耐心的,這葯就是你給我的東西打的,看起來很不好受呢,你給她打了多少呢?一次一次分開打感覺太麻煩了,全部打下去怎麼樣?”
聽着南宮飛一副隨意的口吻,陳默差點就要吐血在當場。
這句話就不能早點說?!
雖然那口吻像是在徵詢意見,但陳默已經察覺到了,眼前這個傢伙,其實不過只是在自說自話而已。他是絕對有可能因為不耐煩而直接全部打下去的。
那些葯雖然並不強烈,可是是葯三分毒,更何況是那麼多的分量。
他搞不好真的會死!
“你說呢?”
這是威脅!陳默下意識地喘了一口氣,但下一刻,他卻用力閉上了嘴巴,也閉上了眼睛。
“隨便你,反正我死了,你也什麼都不會知道……額!”
陳默說著,忽然一股奇妙的感覺湧上了喉頭。
身體好像變得輕飄飄起來,感覺……好舒服,好像睡下去。
“哈哈,不會讓你知道的,她的秘密,只有我知道,只有我知道!”
陳默瞪大了眼睛衝著南宮飛嘶喊,一雙眼睛,血紅。
“阿海,帶下去。”
南宮飛直接威嚴下達命令。
“是。”
人被拖走了,只剩下地毯上留下的極淺極淺的痕迹,還有空氣中似乎還殘留着的嘶吼的餘溫。
“秘密?”南宮飛哼笑一聲,一把將一支針管折斷:“在我南宮飛的面前,不會有什麼秘密!”
元紫藍這一躺,直接睡了一天一夜。
她是被篤篤的聲音叫醒的,夢裏的監考老師已經朝着她走來了,可是她的卷子上竟然只寫了一個名字!
不可能的,她明明每次都那麼努力的複習,為了獎學金拼盡全力,她猛然睜開了眼睛。
眼睛眨了眨,半晌,元紫藍才反應過來,這根本不是她的屋子,而是南宮飛的家。
是了,之前發生了一堆事情……
回憶在看到牆上的掛鐘之後,元紫藍整個人從床上跳了起來。
“啊啊啊,要遲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