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千刀當剮唐僧肉

這世上，直擊到別人靈魂的，往往只是恰到好處的一句話，或者一件小事，譬如江小白的紅糖水。

不過，那真的是江小白隨手而為，只是把周阿姨做配菜剩下的薑絲和調料盒旁邊的紅糖，放在了小鍋中加了水，擱在爐灶上，擰開開關，總計，只用了不到十秒鐘。他都沒有親自掌握火候等到煮好，更加沒有用心地搭配各種材料。他看到過古籍上記載的古代的皇后和妃子們用的古方，那還需要加薏仁、紅棗、當歸、艾葉、益母草等，而且，並不是先加紅糖，需要先後提取有用之物。最少，也要熬一個時辰。能喝到他熬制的宮廷紅糖水的，應該只有一個人，頂多再加上丈母娘。

江小白還不知道，楊老的兒子，堂堂的大集團的董事長挨了揍。今天晚上，就因為回家后，看到老父親在豪宅的正堂中間，掛了毛爺爺老人家的巨大畫像，弄得整個豪宅不倫不類。這位楊董事長還算好，沒有說：“爸，你把家裏弄得，這跟靈堂一樣！”他只是說：“爸！你怎麼掛這玩意？”

“這玩意？”正仰頭瞻仰畫像發獃的楊老回頭怔了怔，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因為年老了，反射弧變長了，過了足有十秒鐘，心中的死火山才驟然爆發，氣得渾身發顫，掄起拐杖劈頭蓋臉就罩自己的董事長兒子身上抽，一邊揍一邊教訓，說：“這玩意？這是你這混賬敢叫的！你再叫一遍我聽聽！”

楊董事長已經五十多了，平日，在公司里就是希特拉先生那樣的獨裁者，只有他動不動就把各分公司的總經理罵得狗血淋頭的份。上一次挨揍，是三十五年前！這頓揍，好親切，眼鏡都被抽裂抽飛了，頭上不知起了多少個腫包！這不要緊，關鍵是，楊老被氣得高血壓發作，血壓飆升，腦部有細小的血管炸裂，腦溢血昏厥了！楊董事長顧不得疼，慌忙大叫道：“爸！”狠狠地給了自己一個大嘴巴，心說：“我為什麼嘴賤？說是那玩意！”連忙送老父親去醫院搶救。好在，他們富豪平時投保比較多，保險公司和醫院合作，會為貴賓提供專用的最快的急救通道和最好的醫生。

楊老急救地遠比普通人快，這才有驚無險。再者，他腦溢血不嚴重，由魔都最著名的專家會診，在醫院調養一下就能好。這麼算下來，江小白還是中了槍的！他是個禍精，他要不神靈附體，高舉那無形的紅寶書，怎麼會喚起楊老塵封幾十年的記憶？楊董事長只是用詞不當，就惹了這大禍。

江小白這貨，貽害無窮！一石激起千層浪！剛剛，李老從山西也回來了，江小白正在周阿姨家吃飯。李老看到張老在花園陽台的神龕位置上，安放了毛爺爺老人家的石膏頭像。不用跟楊老學，再說了，他還不知道楊老的事，也立時回去了，讓司機開車也去了舊貨市場，請了張毛爺爺的巨幅畫像，也懸挂在豪宅的正堂中央，默默瞻仰！出於懷念，給敬愛的毛爺爺老人家的畫像下，擺了很多果品，還供了香，像供奉觀音菩薩一樣。想起那激動人心的歲月，心中又燃起了熊熊烈火。

他那小孫子開着瑪莎拉蒂回來了，這貨比江小白還不靠譜，是個葬愛家族，只會啃老，因為有錢，把自己武裝成了葬愛家族裏人人景仰的葬愛貴族，是葬愛家族的王者。今天，又打了兩個唇釘。

李老每看上一眼這貨的葬愛家族的鬼畜風格和做派，都心痛如刀絞！只覺得看一眼，就會老上十年！他是中年得子，前面四個全是女兒，兒子趕上計劃生育，只有這一個孩子，他們老李家就這一根獨苗苗，供奉着他、指望他傳宗接代，總不能打死了。自己又沒有精力教改他，只好放任自流，給自己來個掩耳盜鈴，每次孫子回來，李老都閉着眼睛不看，心說：“我老了，睜不開眼了！”

這位葬愛家族的王者，回家不是來吃飯的，而是來拿自己的滑板，晚上要和葬愛家族的其它成員鬥技，輸了的話，要喝很烈的酒，他的境界還很低，還喝不下九十多度的伏特加，泡到最美的妞，更不用說放棄過最愛的人，玩最鋒利的刀，殺最兇狠的人了！車也不是最炫酷的，簡直很LOW。

不過，這位葬愛家族的王者，應該說是讓江小白和楊董事長刮目相看了，因為這個LOW貨，幹了楊董事長都沒敢幹的事，他回家進門就是一怔，說：“Grandfather！你把家裏弄得，這跟靈堂一樣！”

李老最討厭的，還不是葬愛家族的做派和風格，而是年輕人說話總在中文裏夾雜英文單詞，尤其是一句話夾雜很多英文單詞！夾少了像夾生飯，夾多了像米飯里有很多沙子。李老本已眼不見為凈，每次聽到孫子來就閉上眼，卻不好堵上耳朵，每次一聽這鱉孫說話，就覺得是吃了夾生飯或米飯里有沙漠，都要先牙痛一番！可見，李老不愧是個吃貨中的老饕，聽人說話，也能通感到吃。

牙疼之後，李老虎眼圓瞪，他說什麼？自從他這唯一的孫子，數典忘祖以躋身葬愛家族為榮，他是第一次雙目凝視這鬼畜滿頭像紫色草叢的葬愛髮型！以前無意間看到總覺得辣眼睛，現在越看越氣，心中的死火山驟然爆發，咬牙切齒，沒說一句廢話，去工具間找了榔頭，把這位葬愛王者的瑪莎拉蒂砸了！又去這位王室成員的卧室，把一應大型遊戲設備和葬愛家族的一切，全都毀了！

那位王室成員哀嚎着，看着自己的裝備被砸，心痛地幾乎都要滴血了，他倒是上去阻攔了，但每次剛一阻攔，都能看到自己祖父掄起榔頭作勢他再敢護着，連他一塊錘！再有，李老從所未有的陰毒的目光，也總能把這兔崽子逼退。可王室就是王室，這位葬愛少年，家境極佳，很有覺悟，心說：“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哼！反正，我還會再買！只是不知爺爺他吃錯了什麼葯，怎麼變成了啞巴？額！剛才看我的眼神好肅殺，叫我如墜冰窖，不愧是當過兵、打過仗、殺過人的！”

不過，李老這頓發威，總算很有效。這位因為家中有錢，無心向學，轉了十九所學校，被開除十九次，平均在每個學校都待不了一個月，被整個魔都的中學拉入黑名單，都不肯再收，只好提前進入家裏蹲大學的葬愛少年，可不就立時改掉了在中文裏夾雜英文單詞，讓祖父聽了牙痛的毛病？

以前，他說話總是：“我來不及上table吃飯，我很busy！給我來一杯45度的白water就OK啦！我馬上就要出門，去參加一個dancingparty！”現在，被祖父威懾到，總算變正常了！哦，暫時的！

這位葬愛少年的目標是，等到國外上了野雞大學鍍了金，將來接手他father的集團，開會時可以和各公司的高層裝逼說：“Mr.Wang，你這個project(項目)的schedule(進度)很有些問題！另外，cost(成本)也偏高。目前，我們也沒法confirm(確認)手上的resource(資源)能不能完全用得上。Anyway(不管怎樣)，我們還是先pilot(試)一下，再followup(跟進)最終的output(結果)，看能不能run(運營)得比較smoothly(順利)，最重要的是，準確地evaluate(評估)所有的cost(費用)。”

一句話里，套用上那麼多複雜、專業的英文單詞，是不是很酷，很high？想想都覺得激動、過癮！

李老發完了飈，見到已沒有礙眼的東西可砸，而孫子就這一個，不能來個釜底抽薪。好在，聽他哀嚎時說話已經正常了，滿意地吐出了胸中的濁氣，叫站在遠處被嚇得不輕的保姆收拾東西，自己背着手上了樓，只覺得今天辦了一件一直以來很想乾的事，年輕時的魄力又回來了一成，這感覺，很不錯！不由得，越發精神抖擻了，背着手上樓梯，走得穩健有力，渾然不再像是一個老人。

越缺少什麼，才會越珍惜或渴望什麼！這位葬愛家族的王者，家裏很有錢，是以，很快不在乎自己的瑪莎拉蒂被他的grandfather砸壞了，甚至，拍案叫絕！極其感激他grandfather的雷霆手段。

他早就嫌棄自己這輛瑪莎拉蒂太LOW了！魔都有錢人那麼多，他開這樣的瑪莎拉蒂，很掉價，完全配不上他在葬愛家族中的王者地位！他，早就想換了！只是沒有好理由！這下好了，總不能讓他這位王者以後出門淪落成11路吧？猛拍了手，這位葬愛少年大喜過望：“嘿！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現在，看祖父大人好似《復仇者聯盟》裏的雷神釋放完雷霆怒火上樓的背影，這位葬愛少年覺得，甚是偉岸！搖頭嘆息，心說：“Grandfather年輕時當兵打過仗，玩過最鋒利的刀，殺過最兇狠的人，這些年，生活好了，一定也喝過最烈的酒，不知道有沒有泡到最美的妞，放棄過最愛的人？”

世事無常，出乎他意料的是，他的grandfather下了嚴令，不僅讓他真的淪為了11路，就連生活費都一分不給了！讓失去了資本的他，沒臉面在葬愛家族的親人們面前露面，推說自己病了，只能老老實實地在家裏吃飯，在家裏閑得厲害。好在不能明察秋毫、追本溯源，不知江小白才是惹根。

不怕男二壞，就怕男二帥！江小白這貨，真是遺臭萬年，把男一、男二、男三的角色全包了！在周阿姨家吃小龍蝦這一會，就間接把楊董事長害慘了，同時把楊老害進了醫院；隨後，間接把李老家的葬愛家族的少年王者害了；現在，又在周媛媛同學心中投下了一絲波瀾。他真是壞到家了！

江小白還要去張老家拿手機，他的手機忘在花園廚房裏了，他耗光了電，在那裏充電就忘記了拔。

好傢夥，張老正在家庭影院裏放老版的《西遊記》，他童年暑假時一直重播，是全世界唯一一部令所有國人百看不厭的電視劇，不知道為什麼，好多年都不再重播了，隔了好多年，再次看到，江小白只覺得好親切！正放到女兒國那一段，江小白悠悠地笑說：“呵呵，曾慮多情損梵行，入山又恐別傾城；世間安得兩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張老側目以待，突然覺得，他有深度了……

這個該死的江小白，他居然都不知道，他就和那個唐僧一樣可惡。毛爺爺說：“千刀當剮唐僧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