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吾若梅有些事情,說老實話,她並不希望什麼都讓給白玲干。這點小心眼,沒和任何人說過。雒霞一直對她說,有些事情,讓年輕人多幹些,咱們都這麼大歲數了,動動嘴就行。也正好培養培養年輕人。她不住地點頭,是啊是啊,我也是這個想法。她嘴上這麼回應着雒霞。心想,當初自己的確是抱着這種心理工作的,也希望今後一直這樣想。她回到護理部,本來一路上都保持着的寬容想法,隨着護理部大門的響聲,頃刻間碰沒了。
護理部里,雒霞正打電話,電話剛到結魏,白玲即刻站立起來,手裏握着兩張打印紙,遞給雒霞。雒霞接過來看一眼,馬上說:“哎對,就這樣,不錯不錯。年輕人就是快。”
吾若梅手裏也有一張表格,也正想要遞給雒霞,她猶豫一下,又遲疑了一下,還是順便走到雒霞身邊,把表格遞過去,自然地說:“雒主任,這個。”她乘轉身之際,瞄一眼雒霞手裏的打印紙。上面標題看清了,心裏嗷一聲,原來是《護理人員配置表》。心裏咯噔一下。這個工作不是我來做么,怎麼又讓白玲幹了。
“啊呀,這麼小的字啊,我這眼睛花的什麼也看不清了。”雒霞把白白的打印紙放遠點,迷起了眼睛,“不行,還得戴眼鏡。”說著,拿起來眼鏡,“嗯,這麼小的字,打起來也不容易呀。”
白玲急忙轉身說:“這個表要想放到一張表格上,只能用七號字,不然的話放不下。”
“是啊,是得放到一張紙上。不放一張紙上不行。哎呦,排班真細緻呦,要給了我可做不出來。”雒霞似乎沒看見吾若梅正走近。吾若梅實在有點尷尬,想走開又不便於走開。正進退兩難時,突然陸燕在她桌子前站起來,對着手機嚷着:“你這人氣門芯啊,你連個鑰匙都記不住?忘帶什麼了?還回去拿什麼拿,完了再說吧!說著想扔電話,”扭頭看見吾若梅,一瞬時,可能是被吾若梅沉穩安然的神色提醒了,頹然道:“來吧,多長時間到,我出去大門口給你鑰匙。”掛了電話,對吾若梅也是對雒霞等幾個同齡人憤憤然:“你說什麼人啊,那麼大個人了,一天到晚不是忘帶鑰匙就是忘關煤氣,氣的我。沒辦法辦法。早晨起來就沒好聽的,一句話都不愛聽。”
吾若梅想制止陸燕,別這麼當著一屋子人面說自己丈夫。她知道陸燕在說老公。她最近常叨叨家裏的事。吾若梅一着急,不知該怎麼說:“一早晨怎麼了,正常,沒什麼。”說完馬上後悔。自己腦子亂的時候,勸別人一準不靈。
陸燕好像一個爆仗,只缺一個藥引子,馬上來了精神,嚷到:“你說氣人不氣人。一早晨起來就不愛聽,做的雞蛋,一個個全是裂開的,我就不知道他怎麼買的雞蛋,連個雞蛋也不會買。”
“嗨都一樣,小事兒,別……”吾若梅真想制止陸燕。她發現雒霞主任和其他人都不吱聲,她不忍心陸燕在人面前丟人現眼。陸燕這人不傻,業務上非常厲害,只是有點太直。有時候,陸燕把數落自己丈夫,當做一種炫耀。吾若梅是這樣認為。她看着陸燕,不知道怎麼,一下子想到了老家的牛素琴。
吾若梅心裏一動,就像懷念小時候的玩伴一樣,能感到自己的手顫抖了一下。我們認識有多久了,有一輩子了,相比較之下,眼前這些認識不到一年的新面孔,真的不算什麼。倒不是新面孔不重要,而是新面孔更多的是猜測,設防,利益。難怪人到中年容易懷舊回憶。吾若梅心理湧上來一股一股迫切想問候一下牛素琴的慾望。
牛素琴和陸燕似乎有相似之處,哪點呢?吾若梅望着陸燕。陸燕顯然從吾若梅眼睛裏覺察出什麼,她突然閉上了嘴,轉身坐在桌前,沙沙沙地寫字。然後唰站起來,快步走到雒霞桌前,平靜地說:“雒主任,給。”
雒霞正忙着摁手機,瞄一眼陸燕遞上來的紙,說一句:“嗷放下吧。”
陸燕沒再說話,坐回自己桌前,顯得有點心神不定。三分鐘不到,忽然站起來往外走,邊回頭一下:“雒主任,我去科里。”
雒霞只嗯了一下,繼續摁手機。吾若梅一頭霧水。按說,平日自己與陸燕的工作,有交集又無關。雖然最近顯得兩方面工作交織的多了,但互相的摩擦並沒什麼。吾若梅本來不是那種好打聽別人的人,可剛才陸燕遞給雒霞的紙,卻像遺忘在小紅車車把上的手包,牽挂着她的心。上周一早,她幹了一次這樣的傻事,急着趕路,手包竟然忘在小紅車把上。虧的運氣好,待她返回尋找時,那輛小紅車竟然還呆在原地,深色的手包還掛在車把上,虧的小紅車被淹沒在一群各色單車裏。否則,手包肯定丟了。
吾若梅隱隱約約惦記着的是,陸燕流露過不想幹了。只流露過一次,而且是帶着玩笑口氣說的。吾若梅聽陸燕隨意地說那句話時,可以說是毫無感覺的。就像走在路上,從身邊走過一路人的話語。像一股風聲。但現在,吾若梅只是瞥了一眼陸燕遞給雒霞的紙片,就神不守舍了。
這個時候,他才體會到,平日裏那個大大咧咧嘴巴挺損的陸燕一點也不令人討厭了,現在陸燕的身上陡生出少有的吸引力。她內心在說,別走別走,陸燕走了,還有誰可以說話呢。
吾若梅覺得,陸燕和牛素琴有某些共同之處。想到這些,她借口去對面教室,開門到了走廊上。
她給牛素琴撥了一個電話。牛素琴很快接通:“喂,你這傢伙,看把你忙的,今天怎麼想起我來了?”
吾若梅頓時笑了:“呵呵,新娘子看來還沒昏頭昏腦。嗯,怎麼樣,還處在新婚燕爾?”
“去你的,你敢於拿我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