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臨平地鐵站位於新舊城區的結合部。即使車站再新,似乎也抹不去一條馬路之隔的對面的眼神。地鐵站似乎就是新舊城區的融合。任何再新奇的人或物,在這裏都可以得到和解。地鐵出入口不停地進出着年輕人和本地中老年人,看得出他們都願意乘坐地鐵。
秋華把車停在路邊。
夏華問:“怎麼,到了?不對呀,怎麼在這兒停?”
“我打個電話。”秋華說著話,把手機貼在耳朵上,嘴裏輕聲說,“剛才打進來,顧不上接。開車不讓接聽電話,罰款。喂,您好,剛才在路上,沒接上。這周?嗯看來去不了了,下周吧。嗯,是啊,我也覺得挺好的。唉,我本身大學就是學的企業管理,投資融資也學過,對,沒問題。呵呵呵,謝謝你的誇獎,呵呵呵。沒有,和你們高才生比,差多了,呵呵呵。”
秋華笑的有點得意和自負。彷彿在眾人面前被帶上大紅花一樣。
夏華看不慣秋華這種得意忘形的樣子,故意打岔道:“春華就是怕吾若梅。怕她幹啥,真是的。來個杭州,又不是出國,還要請示她通過?連個這也做不了主?真是窩囊。”
秋華聽着,臉色也一拉說:“就是呀,來一趟杭州就那麼費勁,沒見過。媽媽都等急了,人家倒是不着急。今天他幾點到的,現在已經去家裏了?”
“到了。”
“他能找見地方?”
“怎麼找不見?那麼大個人,連點字也不認識?再說了鼻子下面有嘴呢。”
說著話,汽車啟動,向老城區外駛去。
路上夏,接到春華的手機,春華顯得有點急,再電話里大聲道:“姐,媽媽已經住院了?我本來想到醫院,可手機帶着電東西,沒辦法,先放回家裏吧。”
“嗷,帶東西,啥東西?吃的東西?”夏華猜想。
“嗯,買了點肉之類的。就在去小區路上買的。”春華的言外之意是他提着東西,距離家裏近,只能放在家裏。
夏華一急,忙問:“肉?買肉乾啥呀?媽媽不吃肉,嗨。”
秋華把車開的嘩嘩響,也真是一句:“明明媽媽不吃肉,非要買肉,買點啥不好,非要買肉。真是的。”
電話里,春華本來滿腔的自信和分着被誇讚的心,一下子涼了。莫名其妙,不解中夾雜着惱怒:“怎麼了?為啥不能買肉?”
他能聽見夏華說到:“我們平時一個禮拜才來一次,放在冰箱裏,都讓保姆吃了。因為媽媽現在吃不了肉,盡量吃蔬菜水果。”
春華沮喪地說:“為啥?”他隨口說著有點無奈的話,“嗨,那你們拿回去就完了么。”
“那怎麼好意思呢?唉算了。你別管了。已經買了就算了。我們馬上到了。”
姐弟三人見面時,都顯得有點不太自然。相比之下,主要是春華有點尷尬。好在他手裏有一大袋子剛買的食物。
夏華看一眼春華手裏的大膠袋。本來陰鬱的臉色早已經轉成課燦爛熟悉的,最為自然的笑容。這一笑,讓春華心裏一動,彷彿一股暖風環繞了周身。他也笑了。這是多年熟稔的笑。似乎可以衝破一切,可以忘卻一切不愉快。但是秋華的臉色一直陰着,像一塊快下雨的雲。
春華知趣地笑到:“嗨,要早知道,就不用……”他沒說不用買了。把大膠袋放下,他趕緊問老母親的病情:“媽媽怎麼樣?已經去了醫院了?沒事吧。”
夏華說:“沒事倒是沒事,就是越來越有點重了。”夏華口氣不是裝出來的。她嘆口氣,“沒辦法,之前還只是走路有點不利索,現在越來越厲害了。走,咱們路上說。”說著,夏華示意秋華,“秋華,你把春華帶來肉帶回去點吧,媽媽不可能吃,不然的話,放冰箱裏豆讓保姆吃了。”
秋華馬上道:“不不,我不拿,我拿那幹啥呀!”說著,不屑地扭頭就往外走。像躲一堆臭屎。他連一眼都沒去看春華。不屑和鄙視,像一股芥末面塞進了嗓子,嗆的春華說不出話來。他心裏堵得慌,彷彿做了什麼錯事,尷尬地低頭跟着出門,坐上秋華的車。他甚至連車後座厚實柔軟的皮座都沒敢挨着,就那麼僵直第坐着。他的腦子似乎也空洞了,被什麼掏空了。望着車窗外閃過去的毫無起色的樹木房屋,他腦子裏只有幾個字,借錢。曾經借過秋華的錢,幾年了,雖然沒忘,卻成了被秋華隨意施壓的石頭,摞在心上,讓人喘不勻氣。
就這麼獃滯着,一路上沒在說一句話。夏華看在眼裏,嘴角露出不易覺察的笑,又問了一些看似關心的話,然後有意把話題轉移到春華感興趣的地方:“吾若梅,還挺好的吧?”
“挺好。就是上班。”春華腦子裏依然空白。
“聽說在上海一家醫院當總護士長。不錯么。工資挺高吧。”夏華話語裏,聽不出半句揶揄或譏諷。
“嗨,私立醫院,打工,有啥好不好,就那樣。”春華鬆弛了許多。他又感到了一點點親姐妹之間的溫暖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