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誰說算卦的不能是女子?
陽春三月,柳樹吐出新芽,湖邊淺草嫩綠,幾陣春雨下過,微微潤濕的空氣中帶着泥土和青草的芳香,好不醉人。
城中大街,商販們已經開始了叫賣,在各種叫賣聲中與討價還價中,一個聲音被淹沒,聲音的主人是一個秀氣的算卦先生,手中舉着寫着“樂天知命故不憂”七個大字的幢幡,高聲喊道:“算卦,算卦,不準不要錢,這位大哥,要不咱們來算一卦?”
被攔住的男人擺擺手,算卦先生沒有再糾纏,放過了他。
吆喝了半天,依然沒有一個人願意算卦,先生也不氣餒,也不抱怨,一邊走,一邊繼續吆喝着,彷彿有沒有客與他無關,他只是一個過客,一個舉着算卦旗子的看客。
“算卦的,過來給我算一卦。”好半天,終於有一個男人願意算一卦了,算命先生連忙迎過去,笑嘻嘻問道:“請問是求財還是算命?”
“我想算算我什麼時候能夠發大財?”那人一臉興奮地看着他,彷彿白花花的銀子長在算卦人的臉上。
“也就是求財咯,那好,來,這位大哥,把手伸出來我看看。”聽了他的話,那人伸出了右手。
算卦人裝模作樣地看了一會兒,又抬頭看看他的面相,一會兒擰眉,一會兒嘴角一彎,看得前來算卦的人着急得呀。
“我這運相怎麼樣啊?什麼時候可以發財?”
算卦人捋捋不存在的鬍鬚,搖頭晃腦道:“你這人好賭,為了賭弄得妻離子散,本來這輩子都不會再有大的作為,但你祖上積了德,所以在你五十歲后,你的運氣會越來越好,逢賭必贏。”
聽見算卦人的話,那人就像看見了十兩金子似得看着他,兩眼放出精光:“所以說大師的意思是,我五十歲之後就會發大財?”
算卦人點點頭:“然也,但你要記住,不可偷懶,不可懈怠……”
算卦人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那人打斷:“我知道了,謝謝大師,謝謝大師。”然後給了他幾個銅板,一臉興奮地離開了。
看着那人離開,算卦人自言自語道:“我還沒說為什麼不能偷懶呢。”
“噗嗤。”一個好聽的女子的聲音傳來,聲音如同銀鈴般清脆悅耳,但這聲音,只有一個人聽得見。
“落衣,你又捉弄別人了。”
沒錯,落衣就是那個算卦的。
落衣微微一笑,若不是現在穿着男裝,只怕這一笑,會引來許多男人的目光。
“這不是為了好玩嘛,就他那個樣子,天天混在賭桌上,一輩子也發不了財,我只是按照他想要的,給了他一個希望而已,況且,他也活不了那麼久。”
聽完落衣的話,女子不再出聲,落衣也不管她,現在是她的時間,她要做什麼,她也不能說什麼。
落衣繼續舉着幢幡,一路吆喝一路走着,竟然沒有注意到後面一個男子一路跟着她。
走到無人的衚衕,落衣才轉過身子,看着那個跟了自己一路的陌生男子道:“跟了這麼久,公子是要算一卦?”
男子一身白衣,白衣上綉着藍色紋樣,劍眉星目,唇紅齒白,真真是一個翩翩公子。隨身佩戴一把劍,更多了幾分江湖豪氣。落衣也算是見過美男子的,但有面前這個男子這樣的樣貌,卻也不多,若是從前的自己,一定施展自己的媚術把他虜獲。
男子不算卦,卻是勾起嘴角,嘲諷一笑:“好個女扮男裝的小賊,假冒算命先生,騙取人家錢財。”
“哦?這位公子說話可要負責啊,我女扮男裝不假,卻從未騙取他人錢財,公子可不要冤枉奴家。”落衣楚楚可憐地看着他,兩眼含情,她自信,這樣的自己,換了任何一個男人都會把持不住。
可讓她失望的是,面前的這個男人竟然絲毫不為所動,讓落衣忍不住懷疑,是自己的修為倒退了?
“公子,奴家這也是無奈之舉,若是公子不喜,奴家不算卦就是,這身衣服,奴家換下就是,希望公子不要冤枉了奴家,將奴家抓去見官。奴家還有兩個妹妹,若是我進了牢,我那可憐的妹妹無人照料,只怕……”
落衣沒有繼續說下去,但臉上的表情卻足以讓人知道她接下去會說什麼,並且不會產生一點點的懷疑。畢竟一個女子在外為生計女扮男裝本就不易,下面還有兩個妹妹,這樣可憐的身世,足以獲得別人的同情。
事實上,落衣的這番表演也的確讓人信服,男子看着落衣,略帶同情,顯然是已經相信了她的話。
“既然如此,我也不追究什麼了。”
聽了男子的話,落衣輕輕擦拭了一下自己的眼角,抹去淚水,微微屈身,向他行了一個禮:“多謝公子。”說完,落衣就要走。
男子叫住了她,拿出一個錢袋,掂了掂,交到落衣手裏:“這裏是一些碎銀子,你拿去用吧,好好照顧你妹妹。”
落衣看着手裏的錦囊,微垂着頭,男子只道是落衣感動,卻不知落衣卻是在暗笑,真是個十足的傻子,不過,到手的銀子不拿白不拿。
落衣果然抬起頭,“感動”地看着他:“如此,就多謝公子了。”
男子點點頭,還想說些什麼勸慰的話,卻看見落衣已經全然沒有了方才悲傷的表情,取而代之的是美艷又魅惑的表情。
落衣拍了拍男子的肩膀,用會勾人魂魄的眼神看着他:“今日就多謝公子了,公子的大恩大德,小女子來日再報。”
“你騙我?”這個時候,男子這才想到自己是被騙了,臉色慍怒,剛才的同情也絲毫不剩。
落衣只是嬌笑着,沒有回答他的話,這樣一個可愛的公子哥,真是有趣,大戶人家的公子居然會這麼傻,能活到現在不被人滅了真是奇迹。
知道自己被騙了,男子就要抓住落衣,帶她去見官。落衣見他的動作,立馬知道他要做什麼,連忙避開。
“公子,動手動腳可不好哦。”落衣一邊和男子周旋,一邊說道。
男子沒有理會她的話,已經被騙過一次,怎麼可能會給她第二次騙自己的機會?可無論男子用何招數,連落衣的衣角都碰不到,落衣就像水,像空氣,在男子的手下滑走,無論如何也抓不住。
落衣不想玩了,再一次避開了男子的招數,繞到他背後,如同鬼魅。
“公子,奴家還有要事,就先不陪公子玩兒了,至於這銀兩嘛,既然是公子給的,就沒有再還回去的道理,所以奴家就勉為其難地收下了。”落衣掂掂重量,不錯,分量挺足的,看來是把自己全身家當都給了自己。
男子拔出劍,就要往落衣方向刺去,但落衣怎麼會如她所願?輕輕一跳,跳到屋檐上,居高臨下地看着男子。
“今日受了公子恩惠,奴家勸公子一句,身居高位,同情心泛濫可不是好事。公子,後會有期了。”落衣說完,向男子拋了個媚眼,然後施展輕功離開。
男子見落衣離開,收回自己的劍,這才出了衚衕。雖然因為落衣騙了他而感到氣憤,卻也並不憤怒,只不過心裏有些堵而已。
走出衚衕,就看到自家大哥君沐凡騎着馬走在路中間,看起來是特意在等他,連忙走了過去。
“梓凡,你去做什麼了,怎的去了這麼久?”
“沒什麼。”君梓凡搖搖頭,沒有將這件事情講出來。
君梓凡不說,君沐凡也不問,只是道了聲:“走吧。”君梓凡點頭,騎着馬跟着君沐凡離開。
另一邊,等到落衣跑到安全的地方,確認君梓凡不會追上來,這才停了下來,靠在樹榦上,小喘着氣。
“我說清姝啊,你這身子也太不好使了吧,才這麼小會兒,就累成這樣。”
清姝的聲音從腦子裏傳來:“你若是這麼嫌棄,就不要用我的身體,去找別人的。”
“算了,別人的身體我可用不慣,大不了不嫌棄你就是。”
清姝沒有再說話,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生氣了。落衣也不敢再說話,怕惹清姝不開心,到時候把自己趕出去,自己可就真的灰飛煙滅了。
沉默了一會兒,落衣臉色突然嚴峻:“清姝,你真的決定好要回京了嗎?”
聽見落衣這句話,落衣明顯感覺到清姝愣住了,京城,是清姝心裏隱藏得最深的存在,那裏有清姝許多的回憶,也是導致清姝這輩子的痛苦的來源,而坐在最高位置上的那個男人,和清姝有着相同的血脈,卻是清姝最恨的人。
“是,我要回去,為父皇母后報仇。”清姝堅定道,雖然落衣現在看不到清姝的表情,可是通過清姝的身體,落衣也感受得到清姝的恨意。
“這件事情很危險,無疑是在與天斗,天命難為,縱然有我幫你,最後的結果可能也只是失敗。”
“我知道,”清姝回答:“我不會連累你的,就算最後我失敗了,也比我現在什麼都不做的好,出逃十年,我不想再逃了。不過你放心,這件事和你無關,若是最後真的失敗了,受到天罰,也與你無關。”
清姝口口聲聲說和自己無關,讓落衣有些生氣:“什麼與我無關?我們現在公用一個身體,你的事,我能袖手旁觀嗎?而且,你說過,你的身體,最終只能歸我。”
清姝笑了,看不到,卻是能感受得到:“好,如若我死了,我的身體你儘管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