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錯不算錯
“我大爺?我大爺在家呢,你找他有事兒?”
一聽汪嵩對自己的“認爹”話術並不感興趣,龔玉表示自己很失望,頓時就沒了表現的慾望,扭身開門探了個頭出去叫人:
“妹兒啊,再來兩瓶二廠的。”
“好嘞!”
服務小妹遠遠地應着,不消一會兒就拎了兩瓶過來。
龔玉趁着自己的意識還算清醒,讓小妹先把賬給結了,省得一會兒喝大了按不出付款碼。
汪嵩想着自己付賬,卻被龔玉一把按住。
“你幹啥,父子倆一塊吃飯,哪有讓兒子花錢的!”
龔玉一本正經地說著,然後將自己的付款碼遞了過去。
汪嵩深嘆一口氣,不敢去看服務小妹那憋得通紅的臉蛋,將自己的腦袋深深地埋在胳膊間,表示自己已經放棄了掙扎。
“最後兩瓶了,”汪嵩叮囑道,“咱不能真喝爛糊了,今天可沒人開車送咱倆,咱倆還得自己走回去。”
“行啊。”
龔玉邊應着邊自己將那兩瓶酒的瓶蓋兒起掉,看那手勁兒,估摸着也就是喝到八分的程度,距離醉酒還差着點兒火候。
“這還沒哭呢,”汪嵩暗自忖度着,“所以話才說了三分,且等着喝醉了再罵。”
事實證明,汪嵩猜對了,等這最後兩瓶酒落進二人的肚子后,龔玉呆坐了片刻,握着酒瓶子就開始抽噎,越抽聲音越大,到最後終於咧嘴開哭,哭得一點美感都沒有。
汪嵩本來是想着看她笑話的,手機錄像都點開了,臨到頭卻沒了錄的慾望。
“我也喝醉了。”汪嵩看着自己的手,手上的手機變成了三個。
“發,發財了!”
汪嵩看着手裏的手機直樂呵,他小心地把自己的“三個”手機放在桌上,想着明天把那兩部賣掉,自己留一部就夠用了。
那邊龔玉還在哭,汪嵩尋思着這哭得也夠久了,她怎麼還不開罵呢?他等得無聊,便眯縫着眼靜坐着,尋思着養養精神,等那邊開了腔兒自己再樂呵。
“真不是個東西!”龔玉終於張嘴了,雖然聲音低弱,聽着毫無氣勢。
“對對對,”汪嵩隨聲附和着,想着生氣的人最大,順着說話肯定沒毛病,“他確實不是個東西。”
“誰?你說誰呢!”
哪知龔玉聽后一瞪眼,看着模樣好像更生氣了。
“王,王承啊,”汪嵩有點發懵,“你不是罵他呢么?我也幫你罵罵,他確實不是個東西,搞曖昧的人都不是個東西!”
汪嵩覺得自己的判斷很正確,不由地多添了幾句,哪知龔玉卻着急了,一掌拍在桌上,居然凶起了汪嵩。
“誰罵他了!我罵他幹嗎!”
“我靠,你凶我幹什麼?”汪嵩被她整得徹底迷糊,心裏也有點委屈,說話的口氣便沖了三分,“我幫你說話,你丫還凶我?”
“我,我沒,我沒凶你,”看着汪嵩有點急了的樣子,龔玉的氣勢突然弱了下去,“我沒凶你,我也沒罵他……”
“你沒罵他?合著我剛剛幻聽了唄?”
敵弱我就強,那邊龔玉剛矮下一頭,這邊汪嵩的氣勢就上來了,一個勁兒地嗆嗆那個方才犯渾的人。
“你沒幻聽,我沒罵他,我罵的是我自己……”
龔玉不想跟汪嵩嗆嗆,她帶着鼻音瞎哼哼着,扭頭企圖躲開汪嵩的瞪視,她挨個酒瓶拎起來晃蕩着,想要再找口殘餘的酒底兒。
“行了,別找了!”
汪嵩就懶得看她那借酒消愁的窩囊樣子,上去把她瞎扒拉的手給推到一邊。
“喝,喝多了容易肝硬化和胃癌,吐多了還容易得食道癌,”汪嵩把桌上的酒瓶子全部拎到地上,然後從兜里摸出包萬寶路,順手抽了一支出來甩給她,“來,抽根煙緩緩。”
“切,煙抽多了還容易得肺癌呢。”
龔玉把煙接過,眯縫着眼看清這是根萬寶路,她突然樂了,把煙扔回到汪嵩面前。
“怎麼?戒煙了?”汪嵩疑惑地瞅着她,自個兒把煙叼在嘴裏,“你不抽我抽。”
“還沒呢,不到時候,我就是不稀罕萬寶路。”
龔玉搖搖頭,摸了摸自己的布兜,掏出一包南京來,汪嵩學着龔玉眯眼,看清那是包金陵十二釵。
“……”
汪嵩覺得這人怕是腦殼有問題,要麼就是封建迷信。
“你也是夠可以的,酒喝二廠的,煙也得抽帶二的?你這輩子算是跟二杠上了?你就是一個‘二’你知道不?”
“怎麼著?我願意!”
龔玉把煙點上,猛嘬了一口,嘴裏頓時炸出一股薄荷香來,她當真半眯着眼緩了一會兒,方才好笑地指着汪嵩手上的萬寶路:
“你這煙都快變成吃燒烤的標配了,尤其是在這川山大學旁邊,你往燒烤攤上看看,十桌有八桌都抽得這個,整個一‘街煙’,還是咱‘十二釵’好,瞅瞅這盒子上畫的大姑娘,看着就讓人覺得稀罕。”
“呦呵,抽個煙都能讓你抽出條鄙視鏈來?不就根煙么,咋那麼多事兒!你這跟拿着蘋果機嫌安卓機的那些人有啥區別,毛病!”
汪嵩不樂意了,一口煙噴在龔玉的臉上,龔玉咳了兩聲,也沒生氣,反倒哈哈笑道:
“哎呀,就是開個玩笑嘛,我也只是闡述這麼個現象,沒有別的意思。”
兩人嘬煙鬥嘴,酒意漸消的同時,方才那讓人感到壓抑的氣氛也重新活躍了起來,再談起昨晚的事情,龔玉也就沒那麼激動了。
“我剛剛真沒罵他,我是在罵我自己,從任何角度來講,王承並沒有什麼錯,”龔玉把煙夾在手指上,自己向後靠着椅子,“大半夜的,人家本來都睡著了,愣是讓我這樣一個酒鬼給鬧了起來,被鬧起來了也沒發脾氣,被我噁心了半天也沒說什麼,到最後我問他的時候,他還給我留着面子,掛了電話還不忘好好地跟我告了別,人家沒有錯,錯的是我,是我自作多情,是我想太多。”
龔玉的語氣雖不像剛才那樣激動,但聽着也是滿嘴的苦味兒,汪嵩看她這麼全盤地否定自己,心裏也着實賭得慌,他想告訴龔玉,告訴她這事兒其實也不能全怪她,大家都是成年人,有些曖昧着實不用全部賴在哪個人的身上,只能說感情這件事本就是讓人看不透的,多少情場老手都能在裏面栽得東倒西歪的,更何況她一個剛畢業沒幾年的毛丫頭呢。
只是話還沒說出口,龔玉就突然詐屍般地挺直了腰背,調門瞬間提高八度,拍着桌子強調着:
“即便是我的錯,但我也絕對不會跟他道歉!就算是我自作多情,我就不信,那麼個狐狸能看不出我的心思!他縱容的本身就是錯!我用不着跟他道歉!”
“誒,這就對了嘛。”汪嵩在心裏嘆了口氣,看來這人也並不是就傻到底了,心裏還算有點譜兒,可還沒等着汪嵩欣慰多久,那人突然又低沉了下來,這情緒變得比過山車都快,整得汪嵩的心臟跟着忽高忽低,分外刺激。
“但是又怎麼能說人家是縱容呢?我又沒告訴過人家我喜歡他,難道他還能特意跑到我面前告訴我不要喜歡他么,這也不能說人家縱容。”
龔玉趴在桌上,嘟嘟囔囔地疑惑着,聽她說的話就跟進了死胡同一樣。
汪嵩捂着自己的心臟,覺得自己承受不了這個鬱悶,“就她這德行還天天想着做我爹,我做她爹還差不多”,汪“老父親”如是想着,看着這麼個糟心的“閨女”,覺得頗為心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