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悲劇
“你回來了？”
前腳剛出門，後腳查理就打來了電話。
想必他是接到了黑車商人的通知。
“消息挺靈通的嘛。”
“我都找你半天了！”查理的語氣聽上去還挺生氣，道：“你怎麼一直不接電話？”
那應該是小黑屋屏蔽了信號的原因，所以他沒能聯繫上我。
“過去多久了？”出來后我還沒有看時間。
“三天。”
“三天？”
還真是一個令我意外的時間，還以為最多過去了半天，沒想到居然過去了這麼久。
查理道：“你似乎很驚訝。”
要不是沒有開視頻，我都開始翻白眼了，他說的不是廢話嘛！
掛斷通話，舊夢都現在的局勢不算特別樂觀，敢走到街上的居民已經不多，而且最觸目驚心的的還是這處貧民窟，基本沒幾個活人了。
“大、大哥哥……”
傑克的語氣不再像以往那般充滿活力，而是有種彷徨與害怕。
我轉過身，就見他蜷縮在牆邊陰影處，雙手抱着膝蓋，埋在裏面的頭微微抬起，露出一對烏黑的眼珠子。
看到他的模樣，讓我有點心疼，哪怕是不去問都已經能猜到他遭遇了什麼，朝他靠近，我蹲下身道：“你要跟我走嗎？”
對於我的邀請，傑克無動於衷，神色麻木道：“我看着爸爸媽媽被那些傢伙一點點撕碎，他們喊我快跑，我不停跑，又回頭，又看到他們在不停地流血，鮮血染滿了一整個屋子，我很害怕就停了下來，我跑不動了，就只能看着躺在血裏面，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小，我好害怕啊……”
傑克把頭又埋了回去，一看就是想到了當時的畫面，光是聽他的描述我就已經覺得非常血腥，很難想像親眼目睹了這一幕的他現在的心理。
“沒事了。”我把手放到他的身上，他一開始還顫抖了一下，有些抗拒，但慢慢地能接受了，身體自然就沒有了反抗。
“都已經過去了，都過去了。”
這種時候並沒有最好的安慰，只有儘可能的讓他緊繃的心松下來，而且看他黃不拉幾的面色，說明已經有幾天沒有吃東西，我從背包里拿出一根能量棒，這是我常備的東西。
“先吃點東西吧。”
能量棒本身是沒什麼香氣的，但人在飢餓的時候，身體會本能地感應到食物的“味道”，哪怕味道淡的不能再淡，都能勾動他的食慾。
傑克抬起頭，看着我手中乳白色的能量棒，雖然心靈上的疲倦讓他不想動一根手指，但身體還是本能地伸出了手，拿走了能量棒后，兩口都不帶咀嚼就咽了下去。
這種吃法當然是不提倡的，不過以他現在的狀態，願意吃東西都已經很好了，也用不着去要求什麼。
補充了能量后，傑克的精氣神恢復了一些，但他心靈上受到的傷害卻無法被食物所填補，還得靠時間慢慢過去。
陪了傑克一會兒，雙方都沒有說話，只要讓他感受到我在他的身邊就好，因為我很清楚這種時候說再多都沒有用。
心魔終究只屬於自己，別人沒辦法僭越着去提供幫助。
一小時、兩小時，天色逐漸熏黃，太陽快要下山了，傑克身上就穿着單薄的一件，如今早已不是夏天，到了晚上一定會很冷。
“我們走吧，我帶你去一個安全的地方。以後再也不會遇到那些傢伙了。”我輕輕拍了拍傑克的後背。
傑克抬起頭，目光迷茫地看着我，道：“我好想回家啊。”
唉，你跟我一樣已經沒法回家了。
不過這句話不能直接跟他說，何況他自己心裏也都明白，屬於他的家已經不在了。
“沒事，都會好起來的。”我半推着讓他站起來，一直蹲坐着也不是一回事。
傑克並沒有多少反抗的意願，實際上他的身體都已經麻木了，任由我推着趕着，沒有一點自主的想法。
貧民窟裏面的情況還是挺慘的，有不少兒童都像傑克一樣蹲坐在角落裏，甚者已經餓死在了那裏，有的則是哭幹了眼淚，雙目空洞不知死活。
政府就沒有救援嗎？
其實答案很明了，那就是沒有。
貧民窟並不能給社會經濟帶來任何的促進，所以也排不到第一救援目標，而這裏本身的反抗力量就弱，又沒有基礎的安防，自然等到有救援的時候也已經來不及，所以在一開始就被默認放棄了。
理論上來講，貧民窟被盯上的可能性並不大，因為比起別的住宅區裏面那些高級的義體裝置來講，貧民窟改造的義體裝置那都是最差的，原本還有一些幫派勢力的駐紮，但因為之前特別針對那些不法分子的行動中鎮壓了一批，現在城裏面就沒幾個混幫派的，也就讓類似於這類貧民窟少了一批最忠實的守衛者。
但凡有一個白級的義體改造人掉進了這棟大樓，那就是一場屠殺，更別說以當時的情況來講，掉幾個都有可能，也不難預見會變成眼下的慘狀。
路上已經打不到出租車了，只能叫無人駕駛的車，但數量很少，不過目前要出門的人也少，還是被我叫到了一輛。
原先這類出租車能一直到城外，現在被限制在了城內，也是生怕城外還有漏網之魚，雖然這些天新聞裏面已經看不到義體改造人的消息，但大家都在堤防着，畢竟聯邦也沒有宣佈戰爭結束，是個人都會留個心眼。
但好在研究所在城內的邊界，還算是無人出租車運營的範圍內，倒不是擔心走路，我是擔心身邊這小傢伙走着走着不動，又在地上蹲個一小時、兩小時的，雖然我很不想這麼說，但確實是在浪費我的時間。
坐電梯下去。
幽閉的環境讓傑克有些害怕，特別是電梯的燈光還不算亮，暖黃色的燈光在無事的時候是挺舒服的，但一有什麼事情以後，就沒有亮白色的那麼讓人好受。
“你們的菜來了！”
服務員的出現中斷了我和萊斯奧的談話。
第一道菜是萊斯奧要的蝦仁，瑩白的蝦仁色澤飽滿，一看就沒有少放油。
萊斯奧招呼道：“來，先吃。”
我拿起筷子，蝦仁是泡發的，現在想要吃到不受污染的新鮮蝦仁，恐怕只有去專門的養殖場，市場上面的多半是凍貨，只有低溫冷藏半年以上的食品污染才會降至最小。
當然，願意花高價錢吃到的肯定會是好東西。
口感不錯，味道也不錯。
比我想像中的口味要重一些，確實有中餐的味道了。
“你說你的叔父會幫助我，但要我迎娶他女兒又是怎麼一回事？”
剛剛說的話題就是萊斯奧的家族裏有人願意在會議上面替我說話，可代價是我要加入萊斯奧的家族，也就是迎娶他一位叔父的女兒。
雖然我還沒有見到照片，但看在萊斯奧的份上，他的叔父的女兒，怎麼也得三四十歲了吧？
我認為不合適。
“我叔父這個人比較看緣分。”萊斯奧將一顆蝦仁送入口中，“他覺得能在這個機緣巧合之中認識你，是一件非常不錯的事情。而他女兒又正好沒有對象，所以就這麼一回事吧。”
呃……
“那恐怕我要拒……”
“先別急着拒絕。”萊斯奧又熟練地夾起一顆蝦仁，“你知道這件事情的背後代表了什麼嗎？”
“代表了什麼？”
不就是外星文明入侵地球嗎？又不是第一次了，俗話說得好，一回生，二回熟，再給他們打跑不就行了，大不了犧牲一下聯邦，我認為可行。
“集團博弈。”
萊斯奧放下筷子，表情嚴肅道：“現在聯邦內部分為四個集團，一個是主張穩定的保守黨，一個是尋求統治的貴族們，另一個是主張改革的狼派，還有就是目前的聯邦執政黨民主黨。”
“民主黨的執政你也看到了，資本固化、創新受阻、戰亂不斷……”
“聽上去很糟糕的樣子。”我插了句嘴，這四個集團組織我都有過接觸，真實情況並沒有萊斯奧說的那麼不堪，只不過是他的立場不同，看法中的主觀成分較強。
“是的。”萊斯奧沒聽出我話里的意思，繼續道：“民主黨的無能讓我們的人民受盡了困難，同時讓我們這些企業家在發展與創新的路上也難尋突破，之前軍方招標的事情你也知道，我讓我叔父打聽了一下，就是執政黨故意壓下去的。”
原來如此。
難怪當時肯尼也是讓我不要插手，裏面的事情根本不是我能搞定的，就是這麼一個道理。
黨派相爭，利益集團之爭，萊斯奧的事情純屬是殃及池魚，其實要是看看他的資料就知道，他的事業跟家族的關係不大，另一方面，執政黨的做法也沒有錯，因為只要家族有需要，一句話的事情，萊斯奧肯定會站在家族這邊，就像現在一樣給我灌輸執政黨的種種不好。
我直接問道：“那麼你們家族代表了哪一個利益集團？”
萊斯奧頓了頓道：“我們家族沒有明確站邊，但是四個利益集團裏面都有我們的家族成員，你可能不太了解我們霍興頓家族，等有機會再給你解釋吧。”
霍興頓家族，還是頭一回聽說。畢竟萊斯奧就只叫萊斯奧，並不叫萊斯奧·霍興頓。
或許這才是他的真名？
查了查霍興頓家族的信息，網絡上面並沒有多少內容，甚至可以說是沒有內容，接着我又用了一些權限，才查出了東西。
霍興頓家族的勢力非常龐大，但同時又都很分散，他們的家族一方面是枝繁葉茂，總人數達到了一千多人，另一方面就是對外不宣稱自己來自霍興頓家族。
這就是萊斯奧為什麼不叫萊斯奧·霍興頓的原因。
霍興頓家族的人不公開自己的家族信息的主要原因就是為了不享受家族羈絆，這一點確實奇怪，因為很多家族都恨不得捆綁在一起，他們一個家族就代表一個利益集團，但霍興頓家族的做法卻完全相反，他們表面上是一盤散沙，但等到別人反應過來的時候，這盤散沙已經滲透到了角角落落里。
只有在看過霍興頓家族的資料后，才知道這個家族究竟有多麼的恐怖。
我再看向萊斯奧時的眼神都不一樣了，這傢伙就跟武俠小說里的隱世家族派出去歷練的弟子一樣，等到時機成熟的時候，就能回去爭奪族長的位置。
不過以萊斯奧的能力還是太嫩了點，據官方資料顯示，霍興頓家族最牛逼的成員已經把公司干到了全球前五十的排名，這還是從商的，從政方面已經做到了副總統位置，雖然總統無望，但也是權傾朝野，非常有話語權。
你可能會覺得這只是一個家族中的代表人物罷了，畢竟歷史上可是出現過父子輪番做總統的事情，這麼看看也不算一回事。但霍興頓家族最恐怖的地方在於，他們的家族成員里就沒有一個是說上不了檯面的，個個都能打，出去都能獨當一面。
這看起來像是沙縣小吃，從一個地方走出去，分佈全國各地，還沒有一家是開不好的感覺。
吃着中餐就很容易想到這種事情，按照這個情況來看，或許我娶萊斯奧叔父的女兒也不是什麼壞事，就是入贅都完全沒問題。
“抱歉，容我拒絕。”
“這樣啊……”萊斯奧略帶可惜道，“其實我們家族很厲害的，而且我叔父現在也是一直想給自己找一個接班人，他也是老來得子，我妹妹現在才不到三十歲……”
“不要說了。”我有些心痛，“我意已決。”
拒絕他沒有別的原因，第一是這件事上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幫助，第二是一旦陷入這種家族的漩渦中，就很難脫身，我是一個崇尚自由的人，想把我徹底地關在籠子裏只會將我逼瘋，而不是真正的幸福。
更何況，尤佳就要回來了，我可不是那種會背叛自己誓言的人。
“好吧，既然如此，我也不說什麼了，吃，吃了我送你上路。”萊斯奧埋頭乾飯。
他不是故意的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