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人不動我我不動人

一陣箭雨過後，衛十一拿起鵝卵石投過去，又是一陣箭雨，這種情形持續了七七四十九次后，再往行止線內扔石頭，黑暗處沒有了任何動靜。

“他娘的怎麼沒反應了？”一向鬼機靈的龔鬼子沒弄明白，這次居然沒有射箭。他一手拿了一個鵝卵石，用力地扔過去，黑暗中除了聽到石頭落地碰撞地面的聲音，沒有其他動靜。

衛十一從地上站起來，拍了拍屁股，說道：“箭囊里的箭數量有限，已經用完了！”

林汝舟嘴上沒有說什麼，心中卻覺得衛十一智勇雙全，是個好苗子。

衛十一起步要往前走，小蠻搶先一步，走在了他的前面，她要親自試一下，看看是不是真的不會放箭了。

她的腳踏過行止線，落到地面上，用力踩了一下，沒有任何反應，回過頭朝衛十一看了一眼，冷峻的目光中多出一份讚許。

遇到了行止線，遭遇了行止箭，掛弓寨的兄弟們再也不敢冒然往前沖了。一個個乖乖地躲在兩位當家的身後，而當家的一般都不沖在最前面，他們需要前面有探路的人。衛十一和小蠻則充當了給他們探路的先鋒。

前面的路在火把的照耀下，慢慢變得清晰起來，後面走過的地方卻又成了一片黑暗。小蠻為人謹慎，身體呈半彎曲狀，手裏的長劍護衛着全身，一步步地往前走去。這樣安全了不少，只是行進的速度慢了下來。

後面跟着的掛弓寨兄弟們覺得太慢了，可又因為自己不是打先鋒的，嘴裏不能說什麼。他們無聊起來，注意力漸漸地放在了對走過路段的欣賞上來了。

地面上的花紋，路兩邊的油燈，還有剛剛接觸到的水流，都成了他們發**力的對象。花紋可以盯着看一會，用手摸摸，路燈點燃了再吹滅，然後再點燃。

水是在到點將台前的時候消失的，到了這裏，路兩邊又冒出了水，不知道哪裏和哪裏連着。一個屬下趴在水面上看水中的自己，把水面當成了鏡子，要照一照自己的髮型。照的時候，他發覺頭髮有些凌亂，臉上似乎有灰塵，於是伸手在水中鞠了一捧水，撒在自己臉上。劇烈的灼燒感頓時襲來，他捂着臉大呼起來。

眾人忙圍住了他，看見他捂着臉的指縫間慢慢地滲出血來。

“當家的，牛四剛才用水洗臉了，這水有毒！”一旁一個剛才看見被稱為牛四的人洗臉了，幫着解釋道。

牛四捂着臉疼得倒在地上，身體痙攣着，動作幅度越來越小，越來越小，一袋煙的功夫，停在地上不動了。

林汝舟和林遠生都湊過來看，火把照耀下，牛四身體彎曲，雙手緊緊地捂着臉。龔鬼子上前拉開了他的雙手，嚇得自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牛四的臉上露出了白骨，讓人又噁心又害怕。

“這水有問題，大家千萬別碰觸水。”林汝舟大聲吆喝道。司馬昭是司馬懿的兒子，得了他老爹的真傳，陰險狡詐，詭計多端，他陵墓內的防範措施果然也不一般。

眾人聽了大當家的吩咐，都慌忙把身體往路中間靠攏，想盡量離水面遠一些。一個平時膽大的傢伙，偏不信邪，嚷道：“牛四剛才是用水洗臉才中了毒，老子只是看看，不接觸水，總不至於水會自動飛起來，把毒藥撒在老子臉上吧？”他趴在水面上，看着自己一張兇狠的臉，笑了笑，心裏想着也不過如此嘛！

他對着水面吐出一口痰來，罵道：“你這害人的東西！老子不懼你！”他吐出的東西落在水中，瞬間沉進了水中。

衛十一也曾有過隨地吐痰的壞毛病，他記得清楚，每次痰吐出來，落在水面上，都是飄着的，不會很快沉下去的，除非——除非水下有個什麼東西吃了那腌臢之物。

“小心！”衛十一喊道。水下吃腌臢之物的東西似乎吃得不過癮，在衛十一示警的同時，從水下飛躍而出，如一支響箭直飛吐痰那位朋友的臉部。

朋友來不及躲避，被那東西一張大口咬住了鼻子。大家看得清楚，他雙手抱着的是一條魚，魚並不大，魚嘴張得滾圓，吞沒了他整個鼻子。

他撕心裂肺地叫了起來。

林汝舟揮舞大刀向著怪魚砍去。大刀砍在魚背上，怪魚變作了兩段，一段落在地上，咬住鼻子那一段依然死死地不放口。

平時大膽的朋友此時哭得慘極了。有人伸手幫他，可能是因為太疼，被他一把推開了。

林汝舟看了看衛十一，說道：“十一兄弟，匕首！”他早將繳獲的帶着“木村”字樣的匕首還給了衛十一。匕首此刻起到了作用，半條魚的牙齒咬進了他的肉中，用匕首撬動魚嘴，好容易把他解救出來，可惜鼻子已經少了半個。

衛十一收好匕首，看着地上的兩段魚說道：“這種魚長着滿嘴的牙齒，它們不比我們洛水中魚那麼溫柔好欺負，屬於食肉物種，而且生性兇悍，什麼都敢吃，如果是成群結隊的話，在水中幾乎沒有敵手。”

“還是洛水好，魚是被人吃的；這些陰溝里，長的魚都是要吃人的，真是可怕！”龔鬼子看着被咬掉半個鼻子的同伴，囁嚅着說道。正是這種魚，要不是衛十一幫忙，幾乎咬掉了他的命根子。他不覺扭頭對衛十一投去了感激的一瞥。

一行人繼續往前走，又經過一個狹窄的山洞，來到了一個很大的空間，林汝舟嘆道：“古代的皇帝真是窮奢極欲，一座山內被修造得如此複雜多變，其中耗費了多少民脂民膏！”

兩扇巨大的青銅門映在眼前，僅僅門上的獸嘴裏咬着的銅圈，看着都有小蠻的腰那麼粗。衛十一的目光特意作了測量，銅圈似乎比小蠻的腰還要粗一些。

“這裏差不多是皇陵的正殿了！”林遠生說道，“大家一齊努力，推開這兩道大門！”

“會不會有暗器呀？”龔鬼子疑惑地說道。好幾個兄弟已經中招了，他可不想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險。

林汝舟和林遠生交換了眼神，說道：“天子其實是凡人，他在預防別人的地方設下機關，自己住的皇宮什麼時候也不會搞傷人的暗器的，他怕傷了自己！”人性的自私被老學究說得清清楚楚。皇帝可以在外面設置機關，堵截盜墓人，但是自己就寢的地方，如果放了什麼暗器，自己半夜出來走動，傷到自己就不好了。他們相信生死一體，死後自己還是自己，還要享受生前的榮華富貴，當然不會自己給自己製造麻煩了。

大家合力才將大門推開了一個可以讓人行走的縫隙，聽了老大的話，覺得裏面既然安全，而且財寶無數，誰也不願意在大門上多耗體力，爭先恐後地進到了殿內。

火把照耀處，似乎有人影在殿內，嚇得大家紛紛握緊兵器。衛十一握着三八大蓋的手有些黏黏的感覺，應該是出汗了。

等所有的人都進來，火把多起來后，大家才看清楚，這是一個真正的殿堂。衛十一沒有去過北京故宮，但在電視中的清宮劇里無數次見過故宮。眼前的佈置裝飾，是一個貨真價實的太和殿，可能局部的佈置上稍有不同，但那格局、氣勢是一樣一樣的。

更為令人驚奇的是，大殿內整整齊齊地坐着文武百官，他們的身後還有侍衛，大殿的正中央擺着龍椅，上面端坐着一個威嚴無比的人物，顯然是大殿中的男一號。他的身後立着太監、宮女，應該是一個皇帝。

“這他娘的是按照真人的模子做出來的吧？！”龔鬼子讚歎道。他正走到離得最近的一個人的面前，盯着那人看，那人穿着官服，鬚眉皆顯，臉上還帶了一股詭異的笑容，和活着的人沒有任何區別，除了沒有呼吸。龔鬼子的手指特意在他鼻子下試了一下。

他們一行人被大殿內的情形驚呆了，如果不是生活在北邙山下，見慣了古墓的河洛兒女，一般人見到古墓中這種場景，說不定會驚奇得神經失常，要被送到精神病研究中心當研究對象了。

大家瞧瞧這個當官的，看看那個當官的，都激動得走不動路。他們這些當官的，即使只是一尊雕像，身上也有不少值錢的東西，腰裏的玉帶，還有垂着的玉佩，有幾個還在雕像的衣服中摸出了金塊，真不愧是當官的，成為雕像的當官的，依然是當官的，身上都藏着值錢的東西呢！

衛十一對眼前的一切同樣感到驚奇，但是他的注意力卻在大殿的男一號身上，他看到他端坐在殿堂之上，身後立着的幾個宮娥飄飄欲仙，勾動他的靈魂，給了他一往無前的衝動。

蹬上九九八十一個台階，衛十一站在了“皇帝”的面前，他的威嚴令衛十一不敢冒犯，衛十一直接轉移到了他身旁的一個宮女的身旁。衛十一看得仔細，這個女人分明就是秦可人嘛！

衛十一大着膽子，把手放在她的臉上，捏了一下，她沒有責怪他的意思，似乎還對着他微微笑了一笑。秦可人有傾國傾城之貌，對着衛十一微笑的秦可人的魅力已經不能用人類語言形容。

他已經神情恍惚，飄飄然不能自拔。小蠻冷冷的目光射過來，才給了他一針鎮靜劑，讓他神遊天外的靈魂及時歸了竅。

衛十一的呼吸有些不勻稱，歉疚地對着小蠻一笑，說道：“紅顏禍水呀！實在是紅顏禍水！”小蠻明白他的意思，也不和他計較什麼，冷冷的面孔不帶任何錶情，依然故我。

龔鬼子的眼光也比較高，人不知道什麼時候跑到了台階上，直面着“皇帝”的雕塑，說道：“想必這就是司馬昭吧？”他的嘴角詭秘地一笑，伸手拉了拉司馬昭的鬍子，鼻孔里“哼”了一聲。

衛十一從漂亮宮女身旁移開，從一側來到司馬昭面前，看見他座位前的地上寫的有字，心中不見感慨：“這傢伙怎麼這麼愛寫字留念呢！”

往前走了幾步，衛十一蹲下來，看到地上寫的字是“人不動我我不動人”。這句話的意思他明白，村裡老人們常愛說屬於某個特殊年代的話——“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沒想到兩句話的意思竟然很神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