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個美少年
西元一六三零年十一月,南中國海。
風暴過後,浩瀚的南海又變得異常得寧靜,和風吹拂,陽光普照,一切都是那般得祥和,若不是看到破敗的船帆,以及甲板上橫七豎八倒着的雜物,任誰都不會相信,就在剛才一個時辰前,這裏曾是疾風暴雨,狂濤亂作,彷彿是一片魔鬼海。
“東家,咱們太平號底艙進水了,需要靠岸修一下,否則會沉的!”船老大老范跑過來向黃平報告着。
“最近的靠岸點是哪裏?”
“林島!”
林島是西沙群島中最大的一個島,因為島上林木茂盛,所以才有這個名字。
西沙群島位於南海的西北部,是廣州往占城航線上最重要的補給點。
“那就去林島!”黃平當即作出了決定來。
突然,一個船員大喊着:“海面上有人!”
黃平和老范順聲向海面上看去,果然看到在起伏的海浪中,飄着一個浮木,上面趴着一個人,正隨波逐流。
“快!放下小船,把他救起來!”黃平大聲地命令着。
老范招呼着那個船員,一起放下了一條救生船,劃了過去。
黃平站在船舷邊,看着老范和船員將那個遇難者拉上了船,又劃了回來。在其他船員的幫助之下,大家七手八腳地將遇難者救到了船上,老范和船員也爬上了太平號,自然有人幫着他們把那條救身艇重新拉起,捆在太平號的船舷處。
遇難者被平放在甲板上,許多人都圍了過來,黃平也來到了他的跟前。
這是一個只有十四五歲的少年,一看就是一個混血兒,膚色白晰,濃眉深目,高鼻豐隆,嘴唇和下巴光滑得宛如煮熟后剝了殼的雞蛋。他一頭烏黑的短髮,乾淨整齊,顯然是經過了特殊得修理。
雖然他的面貌上帶着幾分西洋人的影子,但是整體看上去,還是東方人的面孔。
“好漂亮的一個小子!”老范也擠了進來,當看清了這個被他救起的少年之後,不由得讚歎起來。
黃平摸了摸他的脈博,還在微微地跳動着,雖然虛弱,但是卻連綿不絕。
“他應該沒事,可能在海里消耗了過多的體力,需要好好休息!”黃平說著,命令着手下的人將這個少年背入到他的船艙中,又找了一身乾淨的衣服,給他換了下來,然後讓他睡在竹榻上。
黃平的女兒黃鶯鶯從內艙走了出來,這是一個十四歲的少女,正是豆蔻年華,生得嬌若海棠,肌如凝脂,烏髮如漆,美目流盼。她的個頭不高,但是嬌小可愛,笑的時候臉上總帶着兩個小小的酒窩。
黃平的妻子因病早逝,他終年在海上討生活,又不願意將女兒託付他人,故而帶在了身邊。
黃鶯鶯年紀雖然不大,但是水性極好,能夠潛入水中三丈摘取珊瑚。
“這就是剛剛救上來的人嗎?”黃鶯鶯問。
“是!”黃平答着,同時叮囑着她:“鶯鶯,你照看一下他,我還要出去看看,船上還有很多事要解決!”
的確,剛剛經歷了一場大風暴,他們自己的船也有多處損傷,黃平需要確認這條太平號損傷的程度。
“好!”黃鶯鶯一口答應着:“放心吧,爹,我會照看他的!”
黃平放心地走出了自己的船艙,來到甲板上,正看到老范和幾個水手翻看着什麼,將一個草綠色的帆布包打開來,把裏面的幾張圖紙平鋪在甲板上,很多人圍着那些圖看着。
他有些奇怪,也走了過去,低頭看到了卻是一堆密集勾勒的線條,線條邊上還有許多細小的文字,這些文字雖然跟他所識的漢字不同,但是卻也是漢字,只不過筆劃簡單了許多,他大致也是認識的。
“老范,這是哪來的?”黃平好奇地問道。
老范道:“就是剛才那個小子身上的!”他說著,指了指手裏拿着的綠布書包。
“別人的東西,還是不要拿的好!”
“我看到這包里都是些書呀、紙呀的,濕了,幫他晾晾乾,當然不會拿他的東西!”
黃平點着頭,邊上的一個水手問道:“東家,這是什麼圖呀?上面寫得啥?”
大部分的水手,都是貧苦人出身,大字不識一個。
黃平認真地看了第一張上的圖,正中用隸書工工正正地寫着《101艦組裝圖》,他並不認識101這三個阿拉伯數字,覺得這個字應該念作“川”,另外的幾個字也是簡體字,但他還是按照自己的猜測,順口說了出來:“川艦組裝圖!”
“這也是一條船?怎麼這麼古怪?”老范有些詫異,又看了看圖面,只是覺得全是線條和不認識的符號,搖着頭,這畫面上的船,連個帆都沒有,就是一個大筒子,也不知道是什麼。
“別人家的東西,不要亂動,等晾乾了,還是原封不動地還給人家!”
“是!”老范答應着。
夏昌覺得自己好像是經歷了又一次的投胎作人,那種感覺也許只有初生的嬰兒才能夠知曉,只是嬰兒無法說話,並不知道自己的出生是在過一道鬼門關。
他這次是作為艦艇工程師,在第一次隨着由他參與設計的M級核潛艇進行試航的過程中發生了意外。
當時,他背着書包,拿着圖紙準備去檢查發生故障的一個發動機,但是不知道什麼原因,密封艙突然進水,他被突然甩出了船體。
他看到遠處有亮光閃現,於是屏息泅渡,彷彿經歷了一個世紀之久,當他浮上水面之時,已經失去了艦艇的蹤跡,他處身在了一片茫茫的大海上。
而更令人驚懼的是,此時的這片海域,正經歷着一場風暴。
他抱着一塊不知道從哪裏漂來的木板,隨着狂濤巨浪沉浮着,漸漸失去了知覺,便是如此,求生的慾望也沒有令他鬆手。
夏昌好像是做了一個很長的惡夢,當他再一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第一個出現在他面前的,竟然是一位用紅色頭繩扎着雙抓髻、額前留着劉海的少女。
這少女瞪着一雙又圓又大的眼睛,正一動不動地盯視着自己,聽到他咳嗽了一聲,馬上輕輕按壓着他的胸口,用十分甜美、帶着些潮汕口音的話問道:“你醒了?”
一時間,夏昌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了,他掙扎着坐起了身來,這才發現,面前的這個少女竟然身着古式的衣裙,穿着件淺綠色的窄袖背子,露着一大截的小手臂,手腕上還帶着一個白玉的鐲子,下面裙邊罩着腿,只露出一雙黑色的鳳紋繡鞋。
她的容貌說不上有多麼美麗,卻也不醜,鴨蛋型的臉,不大不小,五官倒也端正,也算是恰到好處。只是因為鼻樑附近生着些許的雀斑,並未施胭脂,所以顯得有些粗俗,而少了幾許的書香之氣。
“你是救了我?”夏昌問着他,聲音有些沙啞。
“是爹爹救了你!”少女答着,遞給他一杯水。
夏昌接過了這個杯子,立刻感到一種滑潤,他不由得注視了一下,發現這個杯子卻是上好的瓷器,還帶着青花,杯壁薄得幾乎透明了。
他喝了一口水,覺得舒暢了許多,抬起頭再一次面對着這個少女,問道:“小姑娘,這是什麼地方呀?”
“小姑娘?”少女愣了一下,氣得臉紅了起來,不快地道:“你叫我小姑娘?你才多大?也不見得比我大吧?”
夏昌怔了怔,忽然感覺到自己也的確有些異樣,他馬上打量着自己,此時身上的衣物已經被去除,他是光着身子裹在被子裏,沒有穿衣服的身形顯得又小又瘦,分明是一個還沒有發育完全的孩子!
唯一令他滿意的地方,是這個孩子的身體還算是強壯,古銅色的肌膚肯定是經常櫛風沐雨的原因,臂膀與小腹還能夠看到隱現的肌肉,只是這身板還是有些單薄了。
“有鏡子嗎?”他問。
少女愣了愣,起身往內艙里取出來了一面巴掌大了玻璃鏡子遞給他。
夏昌接過了鏡子,照着自己的臉,映現出來的竟然是一張年青得連一根毛都沒有長出來的少年的臉,分明是自己十三四歲時的容顏,他不由得呆住了。
“我這是穿越了嗎?”他大惑不解:“他娘的,怎麼還回到了小時候?”
雖然心裏這麼想着,他還是忍不住地問道:“現在是什麼時候?”
“已經過了午時!”
夏昌怔了怔,馬上解釋着道:“我是在問,是什麼年代了?”
“年代?”少女想了一下,明白過來,道:“如今是崇禎三年!”
“崇禎三年?”夏昌一怔,他並不知道崇禎三年具體指的是西元多少年,但是卻知道崇禎皇帝的名字,畢竟在中國,崇禎皇帝也算是最有名的皇帝之一了!就算是沒有上過學的老孺孩童,也知道崇禎弔死在景山上的事。
只是,崇禎,可是明朝最後一位皇帝呀!
“這是明朝?”隨即,夏昌恍如夢醒一樣,差一點兒是叫出了聲來。
不知道為什麼,他的心頭忽然一陣狂喜,自己並沒有死,而是穿越到了明末。一想到這裏,他的豪情不由得高出了萬丈。
老天爺把他送到了這裏來,難不成就是要讓他建立功業的嗎?
以他先知先覺的條件,就算是不了解歷史的細節,也知道些歷史的脈絡,只要順勢而為,不敢說稱王稱帝,最其馬也能夠趨利避害,成為一方的豪傑。
在這個時代,他就是能夠預知未來的超人!
哈!哈!哈!
他的心裏在狂笑着!
“老天爺把我弄到這個時代的這裏來,就是要我來干一番大事業的!”他想着,已然異想天開了起來:“嗯!我要先干點兒什麼呢?路還是要一步一步地走,飯還是要一口一口地吃!我就先建一個城市吧!跟新加坡那樣,然後發展成最先進,最強大,萬眾嚮往的自由港!”
他越想越覺得意,彷彿這一切的美好就在他的眼前,他可以伸手而得一樣。想着想着,竟然不由得笑了起來。
“你在想什麼?”少女輕柔的聲音立即將他拉回到了現實里。
夏昌有些尷尬,連連收住了笑容,搖着頭:“沒!沒什麼!我們這是在船上吧?”他問。
“是呀!”少女道:“這是我爹的商船,正往占城去貿易!”
“你爹的船?”夏昌又是一愣,他雖然並不懂歷史,卻也知道明朝有海禁一說,不明白怎麼還會有商船出海。
“是!”少女道:“這是我們家的太平號!”
“太平號?”夏昌記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