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島三郎
“告訴他們,再不停船,我們真要開炮了!”這個時候,夏曉昌還是有些遲疑,他不知道島三郎是什麼意思,這個傢伙給他們打旗語,希望他們別開炮,但是卻又不聽他們的勸告。
這世上哪有那麼好的事情,只要求別人,不要求自己?當他們是傻瓜,就任意讓海盜靠近嗎?
諾蘭的旗語打出去,卻沒有半點兒的回應。
七百米,六百米!
再不能猶豫了,這些海盜都是十分狡詐的,尤其是日本人!他們被稱之為倭寇,禍害了大明海防幾百年!
“開炮!”夏曉昌終於再不遲疑,大聲地喊出來。
“開炮!”狄奧興奮地傳達着他的命令。
“轟!”“轟!”“轟!”炮聲接二連三地響起來,如同晴空霹靂一般得響徹了整個天際,原本平靜的大海,傾刻間便籠罩在了隆隆的響聲中,戰鬥隨即打響。
“嗵!”“嗵!”“嗵!”三枚炮彈準確無誤地擊中了飛馳而來的風雲號,其中的一枚炮彈正落在船頭,立即將風雲號的船體打出了一米多的一個洞來,海水洶湧而入,風雲號的速度一下子便減下來,好像突然間失去了動力。
夏曉昌不能不為安東尼的炮擊術豎起大拇指來,難怪小獵犬號在南海這船得橫行無忌,這船上的船員的確是經過基德的精挑細選。其中,藍斯洛的航海術,佐佐木的搏擊術,安東尼的炮擊術,以及伊克巴的測量術,可謂是空前絕後,在這個時代的海員中,少有人能夠比得了。
基德之前之所以能夠幾次三番的逃脫厄運,許多人都說是基德超凡的指揮才能的結果,但是在經過了這些日子相處以來,夏曉昌已然知道,那根本就是他會用人。而真正操縱小獵犬號的,卻是這些懷有一技之長的船員。這些優秀的船員,才是小獵犬號的至寶。
風雲號衝到小獵犬號前三百米的地方停住了,而此時,小獵犬號以極快的速度,在詹姆的操控之下,只用了五分鐘,便調轉了一百八十度,用另一邊的炮火對準了風雲號。
夏曉昌對詹姆很是滿意,這個傢伙一個人就能夠開得出小獵犬號來,果然不是一般人。此時,在充任小獵犬號的航海長之後,隱隱有着追趕藍斯洛的潛質。
風雲號的水手又在打着旗語,希望小獵犬號不要再開炮。
狄奧道:“夏,再接再厲,再來一波炮擊,可能就把他們擊沉了!”
夏曉昌相信狄奧的話,風雲號的船體已經破了一個大洞,海水湧進了船艙,此時,應該正是他們的木匠拚命修船的時候,雖然這種遠洋海船都會有隔水艙,能夠阻止船隻的進一步下沉,但是,若不將船體的洞補上,再把船裏面的水掏乾淨,這條船跑起來也是十分危險的,說不定隔水艙也會滲水。
更主要的還是,灌進了水之後,因為兜着水,這條船就是想要跑快,也不可能。
“對付這些海盜,絕對不能手軟!”見到夏曉昌有些猶豫,朱麗也在邊上幫着腔。
狄奧臉上的肉不由得跳了幾跳,側目看向朱麗,聽着她的話,卻令他覺得十分得不舒服。他其實也是海盜。
“既然他們不準備發起攻擊,就問問他們想幹什麼?”傑克在邊上建議着。
夏曉昌點點頭,命令着諾蘭:“問問他們要幹什麼?”
諾蘭打出了旗語,馬上得到了回應。
“他們的船長想跟我們談談!”
“島三郎?”夏曉昌怔了怔。
黃鶯鶯提醒着他:“這些倭寇不會有詐吧?”說著,又像是想到了什麼,特意地道:“倭人最是狡詐,會借談判之名讓你放鬆警惕,然後突然襲擊。”
佐佐木咳嗽了一聲,沒有說話。
黃鶯鶯愣了一下,馬上轉頭道:“胡狼,我不是說你,你是比較好的倭人!”
佐佐木笑笑,聳了聳肩膀。
諾蘭在邊上催促着:“船長,要不要跟他們談呢?”
傑克道:“島三郎找咱們有什麼好談的?”
“只有見過他才知道!”夏曉昌說著對諾蘭道:“可以,我願意跟他談,不過,要他們的船長隻身一個人過來,否則,免談!”
諾蘭將夏曉昌的話,用旗語發了出去,很快,就收到了對方的回答,對方竟然答應了。
“讓大家做好戒備!”雖然夏曉昌相信,如今這個大白天裏,眾目睽睽之下,島三郎也玩不出什麼花樣來,但是,他又不得不有些防範:“不管怎麼樣,無論如何,也不允許他們靠過來。”
他十分得清楚,雖然小獵犬號上有兩百多名船員,但是跟風雲號想比,還差了許多。想一想,能夠將那麼大的水輪推着轉起來,少說也要有一百多號人,畢竟誰也不可能有那麼長的耐力,所以推輪的人,肯定是兩班輪換的。要是再加上船上的其他船員,估計對方會有三百人以上。
不過,夏曉昌顯然還是多心了,從風雲號上放下了一條小船,兩個人划著槳過來,他一眼就認出來前面那個人應該就是島三郎船長。
一個人的長相可能無法自己決定,但是一個人的氣質卻是後天養成的。
島三郎是一個個頭並不高,但是卻十分兇悍的傢伙,他的臉上有一道寸長的刀疤,穿着一件半袖的坎肩,露出精壯得胳膊,黑色的緊身褲扎在腰間,褲腿有些短,露出腳踝。他光着腳,沒有穿鞋,雖然衣着十分簡單而且寒酸,但是卻掩不住他一身騰騰的殺氣。
他的手裏握着一把武士刀,這把刀的樣式與佐佐木手裏的刀差不多,想來,他的劍術一定很強,不然也不敢這樣一個人踏上小獵犬號。
他的皮膚像所有的漁民一樣,黑黑的,而且上面長滿了濃黑的毛。不過,這張臉總體看上去,還算是年青,大約二十多歲的樣子,因為他的鬍子都沒有留。若不是他臉上的那道疤過於明顯,這也應該算是一張十分英俊的面孔,不過,正因為有了那道疤,便又襯托出了一份兇悍來。
“島三郎!”不等夏曉昌開口,佐佐木已然當先地叫出了他的名字,用的是華語,想來島三郎也是聽得懂的。
島三郎詫異地看着佐佐木,果然也用華語叫着他的名字:“佐佐木小次郎?”
“難得島船長還記得我!”佐佐木一臉得嘲笑。
“怎麼可能會忘?”島三郎一臉得不屑:“十年前若非佐佐木先生的威嚇,我也下不了海,我能有今天,也全都拖工佐佐木先生的福!”
看着他們一問一答,兩個人之間肯定存在了許多的故事,只是如今夏曉昌並不想聽他們的故事,他咳嗽一聲,道:“我想,島三郎先生來到我們船上,不是特意來與佐佐木敘舊的吧?”
島三郎這才轉頭看向了夏曉昌,瞪大了眼睛,問道:“你就是他們說的夏爾船長?”
“島船長也聽過我的名字?”
“當然!”島三郎道:“能夠讓鄭芝龍吃虧的人並不多!夏爾船長可以說是絕無僅有的!”
聽他的話,好像知道了他們在台灣那邊所發生的一切似的。不過夏曉昌想想看,鄭家幫的人雖然人數眾多,船隻眾多,但都是一群烏合之從,不知道是從哪裏聚集而來的海盜和亡命之徒,島三郎能夠聽到他的消息,也不足為奇了。
“島船長不會是特意尋我而來的吧?”夏曉昌問。
“的確是特意尋你!”
“不知島船長尋我,有何貴幹?”
“想跟你合作!”
夏曉昌不由一怔,繼而哈哈大笑了起來,但是島三郎雙臂環抱胸前,卻一點兒也不覺得好笑。
笑過之後,夏曉昌這才問着:“島船長,我們可是初到這邊來,無名無勢,實在想不出你能夠貪圖我什麼?我也有什麼值得你來跟我合作?”
“因為我們有共同的敵人!”
“敵人?”夏曉昌稍愣片刻,馬上想了起來:“你是說鄭家幫?”
“對!”他直截了當地道:“你想要在華南立住腳,而我想要回到日本,可是,鄭家幫卻像一座山一樣擋在那裏,你我如果聯手,或許還有一線的生機!”
夏曉昌已然明白過來,這位島船長是被鄭芝龍逼到了絕路上,有病亂投醫,所以才會找到自己。
他也直言地道:“對不起,島先生,我不能答應你!”
“為什麼?”
“因為我並不想跟鄭家幫為敵!”
島三郎稍作沉默,道:“就算是你不想跟他們為敵,但是他們也不會放過你!”
這倒是一句實話。
夏曉昌想了一下,還是道:“我不知道島船長與鄭家幫之間的關係如何,不過,我可以告訴你,雖然我們跟鄭家幫有許多誤會,但是我們的和談之門並沒有關上,我們還是有機會與鄭家幫重新修好的!”
島三郎有些失望,忽然道:“我一直想要結實基德船長,但是一直無緣得見!我想,若是基德船長在,他一定會不同意你的想法,他是一個不願意屈居於人下的紳士!”
“但是,他已經死了!”夏曉昌很是生氣,基德船長,可是他的一場惡夢。他還是努力地使自己鎮定下來,平和地告訴着他:“現在,這條船上的船長是我,基德是被我打死的!而且我現在也要比基德好過得多!最少,不用東躲西藏,更不用像落迫的狗一樣,被人追殺!”
島三郎凝視着夏曉昌的眼睛,半晌之後才微微點了點頭:“明白了!”他沒有再多作停留,轉身離開船舷,準備攀着繩索下到他的小船里去。
只是,在他下船之前,忽然又抬着頭,對着夏曉昌道:“你知道嗎?夏爾船長,你的經歷跟我很是相同,只不過,你比我運氣好!”他說著,已然下了小船上。
夏曉昌站在船舷邊,看着他落寞地離開,那倔強的身影,令他忽然有種說不出來的心傷。